第16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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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咏说完了则是戴铎说,也亏这位,竟然将今日在清虚观内发生的诸事也调查得一清二楚,齐世如何搜证,双方如何冲突,两旗如何交锋等等,一一讲来。

石咏是万万没想到,清虚观里还发生了这许多事。那么早先戴铎说此事“事关生死”,看来一点儿都没错。

“老十三,你还在等什么?”

待到石咏与戴铎将经过全部说完,雍亲王转头望着十三阿哥,面上露出几许痛惜,似乎在责问弟弟,旁人已经这样咄咄地逼到头上来了,他难道还继续往后退吗?

“富达礼已经扭着齐世进宫对质去了,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雍亲王说。

“老十三,你就真的这样甘心,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到你头上,辱及你的妻室,将来也连累你的子女吗?”

此刻十三阿哥眼内透着他受伤至极,然而听了兄长的劝,他搁在炕几上的一只拳头,却渐渐攥起来。突然他手起拳落,“砰”的一声大响,那炕桌的桌面登时便四分五裂,瞬时塌了。

十三阿哥抬眼望着雍亲王:“四哥,弟弟今日……听你的!”

第202章

石咏很清楚, 他大伯父富达礼心思缜密,平日里看着小心谨慎, 不惹事、不挑事, 但一到了紧要的关头, 这人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这次闹到御前, 其实也是富达礼在先发制人,齐世既是九阿哥的岳父,少不了也和上回九阿哥一样, 在富达礼这儿狠狠地吃一回亏。只不过齐世没有九阿哥的皇子光环护体, 能不能像女婿一样全身而退,还是个问题。

但石咏不太确定的是, 雍亲王与十三阿哥, 究竟打算怎么办。这两位看上去心里早已有了计划,而且默契十足, 偏偏没有一人付诸于口……而且这两位, 一直将石咏扣在这儿, 也不让他退下,也不让他回避,石咏几乎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才好, 只能继续在外书房里候着。

一时雍亲王命人先送药酒上来, 命十三阿哥将裤腿提起,看了看十三阿哥膝盖的情形,竟是亲自拿了擦药酒的棉巾,蘸上药酒, 给十三阿哥涂在膝上。

石咏见雍亲王手势熟练,便知他这样做,并不是头一回。十三阿哥则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地对雍亲王说:“都是弟弟没用!”

雍亲王则说:“你忍着点儿!”

石咏偷眼觑着,只见十三阿哥两只膝盖肿胀得厉害。他早先曾听说过十三阿哥得的乃是“鹤膝风”,这大约是一种风湿,也有人说是一种骨结核病。但若非亲见,石咏还无法想象,这究竟是怎样一种疾病,几乎令十三阿哥每上一次药酒,就如受一遍刑似的。

雍亲王替兄弟上了药酒,见十三阿哥痛感渐去,好受了些,便又取出两个厚厚的护膝,牢牢绑在十三阿哥膝上,又让十三阿哥弯了腿试过,才放下对方的裤脚。自有十三阿哥府的下人过来,替十三阿哥穿上鞋袜。

“老十三,今夜怕又是一番辛苦,你且忍着点儿。”

雍亲王扶着十三阿哥站起来,一转头瞥见石咏在侧,随意问了一句:“没带官袍?”

今儿是石咏休沐,他哪里会带什么官袍?如今身上只得一件常服,还是半干半湿的,看起来颇为狼狈。

石咏赶紧摇摇头。

“这也罢了,看着更真切些,不似作伪。”雍亲王没有责怪石咏的意思,反而又补了一句,“随本王进宫去!”

石咏至今为止,整个人尚且蒙在鼓里,毕竟谁也没告诉他真相到底是什么。从白柱、戴铎等人的描述之中,石咏只知道正白、正红两旗冲突,又因送英小姐回京,才知道此事牵扯到十三阿哥,但具体正红旗究竟是怎生做局,又是怎样陷害十三阿哥的,他完全无知。

“若是有人问起,你便一切照实说!”雍亲王斩钉截铁地吩咐一句,足见坦荡。石咏心下登时便放松了。他这人向来不会作伪,但也从来不怕说实话。

少时十三阿哥府备了车驾,雍亲王与十三阿哥共乘一座,石咏则骑马,一起到西华门外,雍亲王递了牌子,三人便在侍卫处等候。

今日当值的依旧是丹济,石咏与他相熟,便顺口问一句富达礼的情形,这才知道富达礼已经在乾清宫陛见过,已经出宫先回去了。而与富达礼一同前来的通政司齐世,则被康熙下令由侍卫处扣下,准备移交大理寺。

两人在御前究竟是怎样交锋的,丹济并不知情,但是石咏想,就结果来看,他的大伯父应当是完胜。

不多时,魏珠与十六阿哥一道匆匆赶来,魏珠宣了几人一道前往乾清宫,十六阿哥则匆匆问:“四哥、十三哥,这究竟是怎么了?”

接着十六阿哥下死劲儿瞪了石咏一眼,似乎在问:你这小子又瞎掺合啥了?

石咏哑口无言,雍亲王摇摇头,叹了口气,十三阿哥那头,至今依旧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恍恍惚惚的,似乎还未从今日旁人带给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十六阿哥无奈,只得悄悄递个信儿,说:“刚才皇上发作了齐世,圣驾心情不大好,两位哥哥去面圣,务请……小心说话!”

看十六阿哥一脸忧色,当是皇帝此刻脾气不小才是。

而雍亲王与十六阿哥等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齐世已经被皇帝从正红旗都统的位置上撸了下来,这次竟然还调动了那么多正红旗的兵上清虚观大闹,这些正红旗的旗丁,与他齐世的私兵何异?早先皇帝费尽心思调换正红正蓝两旗都统,又哪儿来的意义?

雍亲王点点头,请魏珠在前,他自己则搀扶着十三阿哥,石咏则跟在两人身后,一起缓缓沿宫中道路往乾清宫过去。宫中臣子们不得用车驾,因此十三阿哥这一路走得甚是艰难,好在魏珠也不催,但由他们一行人慢慢行去。

待到乾清宫,魏珠先去回禀了,石咏等三人都候在乾清宫小书房外面。少时魏珠出来,传雍亲王与十三阿哥回话,石咏则留在外面。

一时十三阿哥与雍亲王一道入内,两人都是执了为人臣人子的大礼。康熙独自一人坐在炕上,看得出来心情的确不是太好,随意问雍亲王:“老四,这回又是什么事?”

雍亲王并未接茬儿,只是扭过头,望着弟弟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听见皇父发问,问的是四哥,自己依旧仿佛一个隐形人似的,一个扎心,那泪水当即滚落下来,又不敢让康熙见到,赶紧伏低了身体,努力抑制,口中说:“皇阿玛……皇阿玛若是要取儿臣的性命,请这就取吧!”

康熙马上从炕上直起身,指着伏在地上的十三阿哥问雍亲王:“胤祥在说什么?”

康熙凭一己之力,将几个儿子折腾得死去活来,可俗语说虎毒不食子,除非气到极点,康熙还真没动过杀子的念头,此刻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听见一向孝顺的十三阿哥说了这样的言语。

他又问:“老四,胤祥在说什么,去问个清楚,报与朕知道!”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他就再也不和昔年这个最最钟爱的小阿哥说话了?

康熙恍恍惚惚地想:对了,是一废太子之后,在那之后,他刻意冷落,不再让十三阿哥再有与二阿哥结党的可能。一废太子至今,已经有十年了,他几乎没和这个儿子直接说过几句话,但凡有话要说,要么是命太监传话,要么是让老四传话。此刻眼前地上跪着的这个儿子,几乎是个陌生人。

皇帝这话一出口,胤祥那边再也忍不住,瞬间爆发出一声恸哭,连石咏远远地在外面听见了也情不自禁地想要落泪,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

康熙也随之动容,睁大眼望着胤祥:“你说什么,你混说些什么……你是朕的小马驹儿,朕对你从来都寄予厚望……”

这话说出来,老皇帝自己都愣了,这难道真是他的心里话吗?

幼时悉心栽培,眼看着一天天长大,成为最得用的实权阿哥,太子的左膀右臂……可是眼前这个伏在自己跟前的这个意气消磨的中年人,发辫中夹杂着不少白发,看去竟是花白的——这真是他的儿子么?

——十年,十年了,他都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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