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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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福晋看着说话不怎么饶人,其实心直口快,是个爽利人。”如英这样评价八福晋,“只是可惜了……”

如英没说下去,但石咏也大致猜得到。这位八福晋在世人的评价中是一位“妒妇”,不仅妒,膝下还无子。但是石咏但凡冲这位肯照顾如英她们母子几个,他就对这位八福晋生不出怨怼。

“八福晋对你……也评价颇高呢!”如英望着丈夫,抿着口微笑。

石咏愣了片刻,一下子反应过来,八福晋对他评价高,一定是他只守着如英一个,身边再也容不下旁人的缘故。听如英说起这个,石咏免不了也要挠着头得意几分。只是他难免对八福晋也生出些同情:只是因为求仁不得仁,八福晋才会隐隐对如英这样的小辈生出羡慕吧。

见到安安和沛哥儿,石咏这才发觉,自己对这两个小家伙当真是想得不行。他伸手去捉安安,安安跑得顺溜,一晃就没影了,再去掂掂沛哥儿,果然又沉了好几分。

石咏便将他事先给安安和沛哥儿准备的礼物取了出来,给安安的是一副羊骨的嘎啦哈,是有年头的古董,表面是一层温润的包浆。石咏就是看在这包浆的份儿上,才将这嘎啦哈买下来的。给沛哥儿的则是一柄小小的蒙古刀,没有开刃,但是非常精巧好看,是石咏打算挂在沛哥儿屋里让这小娃干看着看一阵再说的。结果这蒙古刀被安安先瞧中,一把夺了去了。

石咏与如英夫妇两个相对无言,谁也没想到安安这个假小子竟无法无天至此。

于是如英轻咳两声,石咏也板下了脸,夫妻两个端正坐在堂中,等着安安。石家将这种“仪式感”用在教训子女上,也是无奈之举。只见他们夫妻两个不红脸也不大声,但就是溜出去的安安立刻知道自己错了。于是小丫头垂着头进来,叫了一声爹娘,石咏夫妻两个都不作声,只等安安自己开口。

小丫头有过无数次经验,爹娘沉默的时间越长,她犯的错误便越严重。安安也是个机灵鬼儿,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指着哭声能将石大娘引来。但是她越是哭得满脸是泪,越是哭着喊着说爹娘不要安安了,石咏夫妇两个就越是冷静。

石咏:小家伙,请继续你的表演。

小家伙终于没辙,奔到石咏跟前,将蒙古刀递回给了父亲,伸出一双短短的小胳膊要抱。石咏将她抱起来,让她立在自己膝上,父女两个就这么对视着。安安终于承受不住石咏目光中的压力,低下了头,小声说:“安安错了,不该抢弟弟的蒙古刀!”

这时候沛哥儿正蹲在如英怀里,听见自己的名字便“嘿嘿”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拍手,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父亲也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父亲事先没有问过你,不知道你更喜欢蒙古刀。”石咏也自我检讨,“只是你年纪还太小,用这样的刀具容易伤到自己。等你年纪再大些,父亲也送你一柄这样的蒙古刀好不好?”

旁边如英轻咳了一声,不同意石咏的提议。安安却一声欢呼,道:“我爹最好了!”说着扑上来抱着石咏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自家老爹,然后顺溜无比地从石咏的膝头滑下去,欢声道:“爹答应我了,这下可好。表舅们都有蒙古刀随身佩着,就我没有。”

安安口中的表舅,自然是十三阿哥膝下的几个小阿哥,年岁比安安大不了多少,都当安安是个小妹妹,在承德的时候带着她一块儿玩。

这头安安心满意足地跑了出去,如英非常不满地瞪着石咏。石咏却摇摇手笑道:“这也没啥,不用谢我……”

如英一哑,心想这对父女也当真是绝配,只能无奈地道:“茂行哥,安姐儿是个女孩子!”大家出身的姐儿,可不能这么野着放养。

石咏却反问:“难道如英小时候没有动过念,想要一两件家中兄弟们才能用的物事?”他觉得,一味按照性别区分孩子的教育,最终只能扼杀孩子的天性,让孩子长成个父母“想要”、社会“要求”的人。可是他自己的闺女他只想让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哪怕养成个无法无天的假小子,他也不觉得后果如何严重。有爹在呢,不怕!

如英被石咏反将了一军,倒是想起自己年幼时那些淘气事儿来,一颗心登时也柔软了些,小声道:“七岁以后才行!”这就是变相同意了,只不过七岁以后才能给安安置办一柄小蒙古刀玩。石咏在旁笑着点头,一瞥眼看见沛哥儿依旧在傻笑,也伸手过去摸摸头,道:“你小子也一样,蒙古刀七岁以后才能随身佩着。”

石家人一家团聚,石咏又收到了弟弟石喻的信件,说他不日便回京,石咏心头的大石头就全都放了下来。

紧接着有雍亲王府的管事送信送到树村,请石咏到圆明园一见。

石咏猜测大约是雍亲王要过问在塞外的情形,不敢怠慢,连忙换了出门的衣裳,随那管事去了圆明园。到了雍亲王府,岂料却不是雍亲王要见他,竟是弘历陪着生母钮钴禄氏缓缓步出,钮钴禄氏冲石咏郑重行了个蹲礼,拜谢石咏在塞外对弘历的照料。

原来,康熙回到畅春园之后,因惦记着这次弘历随着自己一路回京,吃了不少苦头,于是大发慈悲,放弘历回圆明园探视自己的嫡母与生母。弘历向钮钴禄氏提及师父的种种照顾与提点,钮钴禄氏心中大慰,心想当初给弘历寻启蒙的师父,可算是找对了。

石咏哪儿敢怠慢,赶紧回礼,一面谦虚,只说是分内之事,实在当不起这般大礼相谢。

正说着,只听外头一阵慌乱,似是不少仆役从人正来回奔走。有个婆子进来向钮钴禄氏禀报,说是皇上传她陪四福晋到畅春园谒见,弘历阿哥也请一起陪着。钮钴禄氏这下吃惊了,指着自己问那婆子:“你听清楚了?真的是我?”

这也难怪钮钴禄氏吃惊,她品级不高,只是一介庶福晋。康熙皇帝就算是传召,也该传召年氏或是李氏啊。

石咏算算日子,却觉得该是时候康熙传召钮钴禄氏了。野史言之凿凿,弘历阿哥的发迹史乃是牡丹园祖孙相遇,木兰围场熊口下化险为夷,紧接着康熙传召钮钴禄氏,盛赞此妇有“福相”。因此后世不少人言之凿凿,雍正就算是得位“正”,也是沾了儿子的光,才被康熙立为继承人的,仿佛康熙当年书写遗诏时,他们亲见了似的。

他知道面圣是一件极为要紧的大事,当下不敢多耽搁钮钴禄氏母子二人,赶紧告退,给弘历使个眼色,嘱他万事小心。

这之后自然是钮钴禄氏赶紧去按品级大妆,接着与嫡福晋一道,带着弘历,三人一道前往畅春园。在畅春园,康熙亲自召见四福晋与钮钴禄氏,见钮钴禄氏安静贤淑,又出自满洲大姓,便盛赞了几句,对四福晋说:“你与此女,往后都是有福的!”并赐下一对如意,一柄白玉的,一柄铜胎珐琅彩的,赏给二人。

钮钴禄氏不解此意,四福晋却是晓事的,当下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管带了钮钴禄氏一起谢恩。她们两人一个嫡母,一个生母,与弘历分别,竟也什么话都不敢多嘱,只由弘历向她们拜了拜,这两位便携手一起退了出去。

潭柘寺后,一名在宫中执役的高品级内侍过来敲小院的门,待妙玉的道婆出来开门,那道人便问:“仙师会算八字么?”

那道婆便道:“我们师父会算先天神数,会起爻,不算八字!”

随即“砰”的一声,那院门就被关上了。门外的内侍直发愣,心道:能算先天神数难道就不能算八字么?

这名内侍转身刚要走,那小院院门又被打开了,妙玉盈盈立在院门处,双手合什,向那内侍行礼。那内侍一见觉得有门儿,赶紧也向妙玉合什还了一礼,道:“小师父,敢问愿算个八字么?”

妙玉莫测高深地抬了抬嘴角,淡淡地说:“算八字有什么难的?”

这内侍一点头,心想,的确如此。这潭柘寺里,请来的这么多奇人异士,哪个不说是“铁口直断”,万试万灵的?却只听面前这名带发修行的尼姑接着道:“最难的,难道不是算了八字,又没算过这八字么?”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乾清宫内侍总管魏珠。他听了妙玉的话,方知面前此人虽然年轻,可是却通透。在康熙提出这要求之后,魏珠便知他怕是万万寻不到哪个傻子来为康熙算八字——这不是算旁人的八字,这是算自己的死期啊!

如今储位虚悬,众人都没把握圣上许心哪一位,那么无论圣上算什么八字,都意味着泄露他内心所想。当然了,康熙也可以选择将他膝下所有成年皇子的八字都算一遍,可是康熙这样傲性儿的帝王,还真没无聊到这等地步。

于是乎,即便是八阿哥九阿哥等人费劲搜罗,将全城稍有些能耐的奇人异士都聚在了潭柘寺这里,听闻替圣上算八字这等请求,还真没几个敢应的。一夜之间,竟还跑掉了好几个。

魏珠也犯了难。他也知道潭柘寺这些人大多与八阿哥九阿哥有些关系,就像昔年那道士张明德一般。若是一味愿往,恐怕别有用心;没有用心的则只怕都跑掉了。可是如此一来,他的差事该怎么办?

此刻听了妙玉说的,魏珠双眼一亮,望着对方,双手一拍,心想:就是她了。

第330章

康熙皇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近来时时心里发虚。他年少时只信自己,到老来却越来越相信天意——

比如去年的那次朔日的日食, 瞬间白昼转为黑夜, 伸手难见五指。他立即意识到, 这恐怕是上天示意, 当日自己所选的,绝非自己想要的。越是如此,康熙在决断之时就越是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 甚至连属意一个孩子,竟也想起要先问一问八字。

他问起魏珠, 才晓得京城里的“神仙”们, 竟都被他的几个儿子们拢到了一处:这是有备而来啊!他这些儿子们,都在想什么?难道真的以为他们的皇阿玛已经年老体衰, 脑子糊涂了吗?

康熙冷笑, 索性放出话去, 他要问“一个”八字。

敢来的,不是死士就是傻子,竟不怕皇家事后灭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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