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尽释前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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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万里顾不得什么避讳不避讳的,将灯笼直接摆到廊下,大步迈进顾云汐屋里。

一进来,便对她开门见山道:

“云官儿,那位姑娘的事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督主如今的情况,你我心里都有数。有些事上,该退一步,咱就暂时退一步,啊?”

顾云汐坦然一笑,做出请他到桌边坐的手势:

“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待程万里落了座,顾云汐也坐到他的对面,正色问:

“程叔,春宴之事,这些天宫里头可查出什么线索吗?”

程万里现出一丝沮丧神色,缓慢摇头,暗淡的目光化作虚无,直直视向桌面上某处:

“看来皇上并不想细查,又以宫里的老套路,将司掌尚工局的柳尚工与乐坊掌事作为替死鬼,出事第二天便给凌迟处死了……”

顾云汐登时脸色煞白,瞪大的杏眸里流动着无抵错愕的光芒,对那种草菅人命的手段,简直难以接受。

“如何会……这样?”

“皇上是有皇上的打算。老实讲,这次的事来得蹊跷,根本不是冲皇上去的……”

程万里言毕,举拳击打桌面,表情郁闷。

顾云汐徐徐点头,神思复杂道:

“果然是对督主来的……我说呢,江安那一路就没消停过。若不及早查出幕后主使,怕是今后他还会对督主、对东厂下手?”

程万里道:

“咱们的人此刻都在东厂,受禁军管辖,行动不自由,很多事根本无从下手。”

顾云汐微微眯眸,略略沉思过,抬眼直视程万里问:

“依您所见,那批春宴被调包的舞女,会不会已经遭人毒手了?”

程万里抱肩皱眉,摇头否定:

“不太可能。皇宫进人都有固定时辰,关卡也频,白天根本不便下手。出事前,贡院那面是咱们东厂自己人。而在皇宫里下手杀人,必冒极大风险。

我想,被人调包,也就是贡院到皇宫那段路上有机会动手。而且,路上监事的内官,必是幕后主使关系密切之人,才有机会得手。不过出事以后我才得知,那内官办完那趟差,没几天就染暴疾,人没了!近期京城里面倒没听说有凶案,那几个贡女兴许还活着。不是被匿起来,便是弄残了送到边防去了,或卖或充当军奴。”

“找!”

顾云汐斩钉截铁一句:

“找出她们!至少先把人证救出来,从她们口中问话。即便人哑了,字总是会写的……”

“如何找?”

程万里听得眼前一亮,逐的来了兴趣。不等顾云汐说完,就匆忙打断她,拧眉苦恼道:

“那些刺客都死了啊!这才是幕后指使者的恶毒之处。他那是蓄意毁证,不给督主翻案的机会!”

“人虽死了,花名册总会还有!每一曲目,对应吹奏弹舞者,宫里面总会留有记录吧?”

“没错!”

程万里立刻茅塞顿开,激动到双掌用力对击一下,黑脸上氤浮的黯然愁云刹那间薄了好几层。

“你说的曲目花名册,一份在尚工局乐坊,出事后该是被封存了。可按惯例,司礼监总会有备档。”

顾云汐听后意气风发,心情大悦,将拳头攥紧对程万里道:

“我想办法与裕昭仪取得联系,让她找到花名册上七名舞姬的名字,抄录送出宫来。

贡院的姑娘大多数我认得,可让画师按我的描述绘像,再派暗卫秘密寻访。一旦有下落,即刻设法救人回来。”

程万里歪头思忖后道:

“眼下东厂被禁军把围,向外带不出一个人来。我倒是可把街面上为数不多的暗卫集结起来,秘密开展搜索。外省也有咱们的缇骑,必要时,也可召回充当人手!”

“不可!”

顾云汐抬手反对,目光定定注视千户大人,语气坚决道:

“朝廷封禁东厂,已是对咱们起了戒心,这时候绝不可集结力量,防止节外生枝。再难再累,也要由我们几人来扛。人多适得其反,仔细落人口实!”

程万里怔怔与面前十几岁的女孩对视,不觉暗自吃了一惊,矍然钦佩的目光落在顾云汐伤痕未褪的五官上,许久不移。

她坐在角桌一侧,利落的公子装扮,姿态优雅端庄。此刻正微降视线,沉默中透着十足笃定与自信。

那一幅沉稳睿智的神情,与自家的督主,确有几分相像。

程万里由衷赞许,这丫头不愧是爷亲手教出来的人!近一年间,退尽了一身稚气,确是与贡院里那病娇羸弱、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大不一样了。如今不仅魄力十足,举手投足间更显出绝对的勇气与智慧。

想到那晚皇宫出事后,他在午门外见到她的那刻,她所表现出的坚韧不拔,深深感染了他。

见她脸色黯然,程万里这时道:

“云丫头,最近事多,害你受了不少罪,早点歇着吧。”

“不了,我去厨房为督主做点吃食。过会儿他还要喝药,肚里不能空着。”

“哎……”

程万里叹口气,心底微酸,泛起一股从未曾有过的心疼劲:

“云官儿,让下人去弄吧。身子是自己的,别累坏自己。”

顾云汐刚刚起身,下一刻的动作就是一顿。水灵灵的眼眸愣愣看向程万里,似乎有感于他对她来之不易的体恤,显出相当的意外。

程万里察觉到顾云汐脸上种种的疑惑与不解,顿时目光闪躲,黑脸上掺入一层深红颜色,方脸彻底转为个紫黑的大茄子。

“额……那个,丫头……你程叔是个糙人,性子直也没什么旁的心思。从前、从前对不住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啊……”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话语中所指对不住顾云汐的地方,无非就是对她言语刻薄,动不动便甩脸子的往事。

顾云汐听后大度的笑笑,嗓音明媚了几重,诚恳道:

“程叔,您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就不记得从前您哪里对不住我了?东厂里,您跟在督主身边的年头总比我跟着他要久远得多,您是督主最信之人,自然也是我的长辈。长辈的教诲,云汐自会听从。以后,凡是我做事不周,还要您继续指教呢。”

一番肺腑,说得程万里内心感慨万千,两个眼眶阵阵酸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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