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背后之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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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汐已沉睡,冷青堂将她的头小心翼翼放到软枕之上,替她捏紧被角。

他在寂静中长长舒气,尾音化作一声凉叹。眉头紧锁,略有浑浊的目光轻转,聚向幔帐外桌上,那点黄光羸弱的烛火。凤目微合,映出了幽冷促狭的光泽。

暴雨将至,风满楼——

皇宫,锦鲤湖畔——

明澜乔装为普通内侍,手提宫灯赶到湖畔,与嫣晚会面。

“明督主……”

看到他来,嫣晚颔首福身。

明澜放了宫灯,如死水般的容色沉在凄寒夜色中,瞳眸之光烁烁,似是行走于黑暗世界的夜魅精怪,能够将万物生灵悉数吞噬,引人恐慌无度。

“说吧,怎么就被那冷公公给退回来了?”

明澜的视线不对嫣晚,而是傲然撒目,向孤独月光下,那一池泛着如刃冷光的湖水望去。

嫣晚张口颤颤,满脸的委屈:

“想来……想来是他、看不上奴婢……”

“胡说!”

明澜撕声叫嚷,阴利的嗓音像是锦帛被人一剪裂开,尖锐磨耳。

嫣晚浑身剧烈哆嗦一下,只觉有股阴嗖嗖的冷风朝她笼聚过来,从脊背处直直蹿上颈子,冻得她四肢冰凉麻木,寒彻骨髓。

转头视向嫣晚,明澜眯动两眸,如同豺狼般带着嗜血的猩红。两道眸光锋芒冷厉,不含丝毫的温度。

“还不是你,自作聪明才险些暴露自身!最后连累本督遣人在司礼监设局,帮你擦净屁股!你以为本督的西厂里面,数万缇骑都是饭桶吗,非要你去通风报信,才知小云官儿在找些什么?!”

见嫣晚被骂到哑口无语,似是抽噎,香肩不断耸动,明澜便将漫天的怒意收敛了些,拂袖嗤声道:

“本督真是看不明白!想那瑞公公在宫中,也算是机灵绝顶、八面玲珑的人物,如何就有你这么个蠢笨至极的妹妹!简直是愚钝不明、不可教诲!”

嫣晚“扑通”跪地,神情悲戚道:

“嫣晚知错了,还请督主指点迷津,怎样才能了却嫣晚心愿,替哥哥报仇!”

“你当真不死心?还要继续?”

明澜负手而立,精眸斜睨地上诚惶诚恐的女孩,狭长的双目氲起阴冷不散的雾霾。挑好的尾音,似是有意在试探她想要复仇的决心。

嫣晚只觉被一对森寒邪厉的目光紧盯,如浸身在三九时节冰冷刺骨的河水里,亦或被逼至深不可测的悬崖之渊,避无可避,再无退路,只惊得她牙关打颤。

深深提了口气,嫣晚定神,双手在袖中狠握成拳,丝丝恨意于眼底汇聚,结成烁烁阴芒,迸射而出。

“弑兄之仇,不共戴天,嫣晚定要为哥哥血恨!”

“嗯……”

明澜满意的点头,转首放眼而望,任墨青的夜色染了一双眸色。

“想来你家境况也是可怜,为了养活弟妹,你父亲便将长子送入宫中,净身为侍。去年秋围狩猎,你哥哥于玉酆山上为那小云官儿指错了路,便被冷公公假公报复,处以腰斩酷刑,连个全尸也没落下啊……”

背后,女孩饮痛不绝,咬牙啜泣的声音渐疾,断断续续说道:

“若非明督主派人送回哥哥遗体,奴婢竟然不兄长业已横死宫中。又亏明督主悉心教导,奴婢才有机会进得皇宫,奴婢自不会令督主失望!”

“这便最好不过!切记,此番你回到坤宁宫去务要可劲儿闹腾,表明自己于冷府中受到折辱,定要钱皇后为你做主。言语间也要叫她知道,你心已暗悦冷青堂,是皇后最有用处的一枚棋,用别人都不如用你妥帖。左不过,钱皇后对冷青堂设防,便会再将你送回冷府去。”

明澜摇头晃脑说完,倏的转身直视曲身下跪的嫣晚,期待她自己领悟。

清浅明眸闪转几度,精秀的眉梢逐渐收紧。顷刻之间,一个端庄温顺的美人变得目眦尽裂,五官尖利可憎。匍匐深深一拜,她对明澜道:

“多谢督主赐教,奴婢明白该如何做了!另外……”嫣晚语顿一下,又道:“奴婢在冷府中发现一本手抄册,该是冷公公的故人所留……”

“哦?”明澜眸色一凝,来了兴致:“何人所留?可曾见过署名?!”

嫣然双目眯细,眼底光芒寸寸寒冷如雨,含笑得意的回:“裴如是!”

——

坤宁宫,钱皇后正由素潋服侍着喝药,骤然一名宫娥跑进来,惊慌失措的叫喊:

“娘娘!娘娘不好了,嫣晚上吊了——”

钱皇后受惊非小,端碗的玉手剧烈的抖动,一碗药汤全泼在了宫服的前襟上。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

素潋疾声将宫女骂到跪地,身躯蜷缩瑟瑟。

素潋顾不上与之计较,手忙脚乱去为钱皇后整理衣衫。

皇后心系嫣晚,心烦意乱的状态一推素潋,起身急问那宫娥:

“到底为着何事!你快说说清楚!”

宫娥该是当面撞见了那惊悚骇怖的一幕,经主子询问,又是被回忆吓得不轻。跪在地上四肢婆娑,结巴道:

“嫣、嫣晚……她、上吊了……”

“哎呦!娘娘让你把事儿讲清楚!”

素潋又急又气,不住的催促。

宫娥回:

“昨日从外面回来,她人就一直待在耳房里不肯出来。大伙寻思,皇后娘娘赏了她假,她歇便歇着,谁也不当事。

谁知今儿个一整天她不梳洗不吃喝,就在床上直挺挺躺着。接着,有人再推门去看,她就已经挂在梁上了!”

钱皇后剧烈咳嗽起来,一时半刻感觉五内俱焚,气急败坏的捶胸。

素潋帮着拍背,又急急问宫娥:

“快说,人如今怎样啦——”

“被泰昌公公从房梁上顺下来,正手脚冰凉躺着呢!”

钱皇后神色痛苦,略略缓过气后,向外推搡素潋道:

“快、快去耳房看看!问清楚她如何作想!快——”

“哎,哎!娘娘凤体为重,万万莫急!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素潋几步冲到报事宫娥身旁拉起她,与她一溜烟小跑着奔去了耳房。

坤宁宫东西两侧耳房,是专供服侍钱皇后的宫娥们安置、换值休整的住所。

后宫中当属皇后与皇贵妃两位主子位尊高宠,伺候她们的宫娥太监,自然不必与其他小主宫中的侍女那般,过了当值时辰就要出宫另寻他所。

素潋与报事的宫娥风风火火奔到西侧把角的耳房。在门外,便听得有阵阵细弱如烟的悲啼,从耳房里面幽幽荡荡飘出来。

素潋推门进屋。

不大的房间,陈设朴素却打理得利落、整洁。东面并排两张窄床,最靠里的床上躺着嫣晚,脸掖向墙头,正在低声抽泣。

耳房里,两名宫娥坐在床沿上,嘴里正在念叨有辞,像是对嫣晚进行劝慰。看到素潋带人进了,两人慌忙起身福拜。

“你们都出去,这里交由我。”

素潋沉下芙蓉脸,满面肃色凛声吩咐。

两个宫娥与报事者不敢再作停留,一个挨着一个,快速的疾步出了屋。

此刻耳房里,就只剩了素潋与嫣晚。

嫣晚还在“嘤嘤”啜泣,床上斜倚的身躯轮廓玲珑。伴着不断落泪,那两只精盈的肩头止不住的微颤,使人见了不觉心头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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