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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以退为进

“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看到去而复返的唐弘业，杜鹃愣了一下，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就只有这一种，所以赶忙站起身来。

黄帅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跟着站了起来，表情有些紧张，以为唐弘业是叫他们过去一起查看什么新的情况。

“一家都还没走访，能有什么发现。”唐弘业脸色臭臭的回答了杜鹃一句，然后对黄帅点了点头，比划了一下，“黄帅，你过去一趟吧，咱们俩换一换，你带着尹湄一起，和沈村长去走访几户村民，麻烦你了。”

他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不过对黄帅说起话来的态度还是比较礼貌客气的，黄帅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已经做好了分工和分组，现在才这么几分钟唐弘业就又回来变了卦，但是当着小沈的面他也不好多打听什么，于是便带着一点疑惑的答应了一声，同杜鹃打了一个招呼便急匆匆的出去找沈村长和尹湄，留下唐弘业接替他继续和杜鹃一起跟着小沈。

杜鹃对于唐弘业的去而复返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不过眼下很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于是她便也没有多做表示，小沈当然无所谓跟着他一起去村民家走访的人是谁，所以也就只是冲唐弘业点了点头，继续等着杜鹃提出来先去谁家。

“据你所知，丁康强和丁正青原本还在你们这里没有离开之前，有没有和什么人的关系比较紧张的？我说的比较紧张，是指那种水火不容的程度。”杜鹃又给小沈抛出来一个问题，她想到丁康强提到的鱼塘被人做了手脚等等那些事。

小沈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表情略微有那么一点困惑，不过他很快就豁然开朗起来：“你说的这种人我还真不知道，以前也没听我爸说过这方面的事儿，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说不定能问出来你们想知道的这些事儿。那人叫盛兴旺，跟丁康强关系可好了，狗腿子似的，有事儿没事儿就往丁康强家里头跑，拍马屁，就跟丁正青在学校里头的那群小弟没有什么两样，后来丁康强人家一家子发达了，搬走去市里发大财了，盛兴旺有一阵子那叫一个受打击啊，整个人都蔫儿了，村里人都开玩笑，说这丁康强一走，还把盛兴旺的魂儿都给勾走了！我估么着，盛兴旺要是知道的事儿，你们问出来也不难，要是连他都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我们村儿里还有谁能对丁康强家的事情那么放在心上，那么清楚了。”

“行，那走吧，咱们就去这个盛兴旺家里看看，”唐弘业听小沈说完之后，当下便做了决定，“正好方才你爸好像没打算带我们过去这家。”

“那是，我爸可瞧不上盛兴旺了，嫌他狗腿子太难看，”小沈对于自己老爹并没打算第一站去盛兴旺家里并不感到惊讶，他也没有立刻就起身准备出发，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杜鹃，对于他来说，杜鹃也算是自己的原始队友了，所以他便又征求她的意见，“那你觉得咱们去盛兴旺家里头找他问问行不行？”

“行，”杜鹃对他点点头，“你现在就带我们过去吧。”

“好咧，那咱们就走吧！”小沈一看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了，还觉得挺开心的，他这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心思，现在被自己的父亲叫过来配合杜鹃和唐弘业他们调查村子里面发生的案件，并且对方还听从了自己的建议，这让他找到了一种被认同的成就感，情绪显得格外振奋。

三个人走到门口，小沈忽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转身对杜鹃和唐弘业说：“哎呀，我刚才忘了，要不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先给盛兴旺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吧，他那个人吧，咋说呢，性格有点怪，平时别看跟丁康强他们一家人面前挺狗腿子的，但是实际上特别势力，对他没有什么好处的人他才懒得搭理呢，而且他要是懒得搭理谁的时候，比谁都牛哄哄的，我怕万一我直接带着你们过去了，他态度不太好什么的，弄得挺尴尬，毕竟他跟我爸算是一辈人，我在他面前算是小字辈，他平时卖我爸的面子，未必肯卖我的面子，所以……我先打个电话跟他说一下这个事儿，他万一要是态度不太好，我就让我爸先过去打个招呼。”

杜鹃有点吃不准，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正打算说什么，唐弘业倒是挺爽快的，对小沈点点头，一摆手：“行，那这个事儿就拜托你了！”

“欸，好说，好说！”小沈笑着应声，然后攥着手机到一旁去打电话了。

“他不会是想要给盛兴旺通风报信吧？这么答应他会不会……”杜鹃悄悄地瞥了一眼一旁打电话的小沈，有些不大放心。

“不会，如果有串通，也不需要等到现在这么仓促。”唐弘业倒是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他的脸色这会儿也稍微缓过来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不过听到杜鹃同他说话，他的眉头又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似乎是经过了短暂的纠结，最终还是决定开口，“你方才是什么意思？以退为进？”

“什么以退为进？”杜鹃被他这么一问，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分组的时候，你为什么故意不选我？”唐弘业有些气闷，还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免得被小沈听到，虽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话题，如果被外人听到了反而更让人觉得尴尬，“你是不是知道那个尹湄是个什么样的人，故意让我跟她一组，整我，存心想要让我出糗的吧？”

“你想太多了吧，我没有那么无聊。”杜鹃方才的确是特意放弃了主动争取和唐弘业一组的机会，不过她的目的可不是想要整他，只是前一天晚上想了很多，不想因为自己把唐弘业逼得太急而适得其反罢了，“你跟尹湄相处的不好？”

“相处的好不好，那不也得先相处了才能算么？”唐弘业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哭还是应该笑，“我跟她在一起，就好像大灰狼和小白兔似的，我回头就想跟她简单的说一句话，刚一开就叫她名字一声，人家倒好，直接给我打了一个哆嗦！我又不是青面獠牙，至于么？！后来再跟她说什么，就支支吾吾的也不回个囫囵话儿，我跟她总共没说上三句话，就差点把自己憋死，就这，我都没说什么，她倒是一副紧张的快要昏过去的样子，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她好像确实性格比较慢热内向一点，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一般都不太积极，不过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杜鹃和尹湄虽然说原本也是同事，但是两个人也的确不算熟悉，尹湄的性格还真和唐弘业说的差不多，小白兔一样，平日里话也很少，所以要说对尹湄有多了解，杜鹃还真不敢讲。

当然了，唐弘业这种如临大敌一样的反应也并不出乎杜鹃的意料，从小到大两个人可以算是一起长大的，对于唐弘业的个性，杜鹃也是非常了解，他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爽快，最受不了的就是畏畏缩缩，方才他的形容里面或多或少的也加了一点主观的偏见进去，尹湄的内向性格适不适合做警察这个见仁见智，放在大环境下倒也不算是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不过恰好就是唐弘业最吃不消的类型，所以才会让他感觉格外头痛罢了。

第二十章 鞍前马后

于是，拜尹湄所赐，唐弘业和杜鹃绕了一圈又凑到一起以搭档的形式准备一起完成接下来的走访调查工作了，杜鹃之前为了顺其自然，所以没有主动争取跟唐弘业一组，现在同样也奔着顺其自然的原则，没有别别扭扭的再去搞什么换人的把戏，故意回避。而唐弘业呢，只是问杜鹃是不是以退为进，也不过是因为被尹湄搞得有点恼火，所以赌气说出来的话，自己也没有太当真，杜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心里有数的，要说她会故意用那么幼稚的方式给自己添堵，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这个话题便也就哪说哪了，他的脸色很快就缓和了过来。

虽然说有这么一个各方面都表现优秀，可圈可点的青梅竹马在身边，这让唐弘业有些倍感压力，但是好歹杜鹃是一个说话办事都痛快利索的人，跟她打交道可比跟尹湄打交道要顺心多了，这么两厢一比较，唐弘业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头舒坦多了，觉得跟杜鹃搭伴儿也没有那么不好接受了。

与此同时，小沈那边和盛兴旺的沟通也还算是比较顺利的，在电话里大概的说了一下之后，盛兴旺并没有表现出来特别抗拒的情绪，于是小沈也松了一口气，放心大胆的带着唐弘业和杜鹃朝盛兴旺家的方向走去。

老远能够看到盛兴旺房子的时候，小沈便给他们指了出来：“呐，前头拐弯那个地方，旁边的那一户就是盛兴旺家了，刚才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正好今天就盛兴旺自己在家，这要是他老婆在家，谁都别想好好的说几句话，我敢保证，不出五句话，他们两口子就得当着咱们的面吵起来，搞不好还得动手呢。”

“盛兴旺和他老婆之间的关系那么紧张啊？”杜鹃随口问。

“还行吧，其实也不咋紧张，反正我从小到大的印象，他们家就是打着过，三天不吵架好像就浑身不舒服似的，有时候闹得凶，他老婆还会拎着个木头棍子之类的东西追着他在外面打，盛兴旺就跑着躲，反正周围的人都看习惯了，大家也就当笑话看看，乐一乐，反正他们俩肯定不会离婚，以后也还得那么继续吵着过，打着过，所以也没人愿意去管闲事，省得一转头人家两口子又和好了，谁跑去管闲事的反倒就成了坏人了，那多冤呐！”小沈就好像说笑话一样的回答道。

唐弘业看看不远处的那个院子和不高的院墙里面的房子，那房子看起来已经非常老旧了，不过看起来依稀可以想见当初建这个房子的时候，那里是有多么的阔气，只不过现在周围都是比它新上好多的房子，这老房子破旧的夹在中间，给人一种美人迟暮的落魄感。

“盛兴旺的老婆为什么总跟他吵架打架？因为盛兴旺赚不到钱么？”他看看那房子的情况，心里面大概有了一个猜测，于是开口向小沈寻求答案。

小沈嘿嘿一笑：“那肯定是这个原因了，我们这里，尤其盛兴旺那都算是和我爸一辈的人了，他们的想法都比较传统，就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找男人不就是为了吃饱穿暖过好日子么。盛兴旺他家以前其实挺有钱的，从他爷爷那一辈儿就底子不错，到了他爸这一辈也还行，结果到了他这儿就完蛋了，一根独苗，也没谁跟他争家产，就是自己不争气，除了吃过去的老本儿，别的啥也不行，你们看他家那个大房子，看着是不是还挺气派的？他爸当年建的，听我爸说，当初在村子里那绝对算得上是这个了！”

他比了一下大拇指，又接着说：“结果有什么用，他现在外头好像还有债没还清呢，哪有钱翻盖房子啊，眼看着过去比他们家条件差远了的，人家现在也过得好了，盖新房子，住的舒舒服服的，他们家还住着那么老多年的老房子呢，那房子到了盛兴旺手里头，好像除了换瓦，就没换过别的东西，把日子过成这样，他老婆不跟他闹都怪了！换成是我，我也不干呀！”

说话间他们就快走到盛兴旺家门口了，小沈也非常识趣的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他走在最前面，推开了盛兴旺家院子门口虚掩着的门，带着唐弘业和杜鹃沿着坑洼不平的石砖路穿过院子，来到了屋子前头，没等到跟前，小沈就先扯开嗓子冲着屋子里头喊了起来：“老盛叔，我们过来啦！”

他喊了一声的功夫，人也差不多走到了屋门口，门里面有个人影闪了一下，房门被打开来，一个瘦高略微有点驼背的男人从里面打开门探出头来，看到小沈便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小沈身后的杜鹃和唐弘业，态度不算热情，也没有特别和他们打什么招呼，就又把头给缩了回去。

小沈回头看了看杜鹃和唐弘业，给了他们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似乎是在表示他之前向他们说起来的关于盛兴旺这个人性格特点的部分得到了验证。

三个人进了门，一进门便是一条狭长的小走廊，盛兴旺拐进了左手边的房间，小沈便带着唐弘业和杜鹃也跟了进去，这里很显然是被盛兴旺家里作为客厅来使用的，还算宽敞的房间里面是一组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蓝油漆木头组合柜，上头摆了一台这几年在市面上几乎看不到了的直角平面电视机，电视机上头还有一个花哨的玻璃小花瓶，里头插着一束完全不仿真并且还落满了灰尘的塑料花，这种东西杜鹃也同样是好多年没见过了，印象当中也就只有儿时留下的照片当中能够依稀找到这一类玩意儿的影子。

除此之外这屋也没有什么别的大家具，就只有几个塑料椅子，还有一张看起来油腻腻的折叠餐桌立在墙边，地面是水磨石的，上面已经有了很多破损的小坑洞，地上杂物也很多，烟头儿，瓜子皮，看起来脏兮兮的。

盛兴旺本人看起来可实在是不怎么“兴旺”，他的个子挺高的，和唐弘业不相上下，但是很瘦，身姿有一点佝偻，身上穿着一件好像洗得有点褪色的红背心，肩膀上还披着一件发黄的白色衬衫，下身的迷彩裤子卷着裤脚，并且左边比右边多卷了一圈，两个裤脚一高一低的吊在那里。

盛兴旺也不招呼他们，径自在靠近窗边的一把塑料凳子上就坐了下来，从肩头披着的那件衬衫的胸兜口袋里摸出来半包烟，抖出一支衔在嘴里，又从裤兜里摸出了打火机点燃香烟，一吸一吐之后，这才瞟了一眼唐弘业和杜鹃：“你们俩是公安局过来的警察？你也是？”

后面的那个问题是他着重向杜鹃询问的，虽然杜鹃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是为了双方能够更加愉快的沟通，她还是点了点头。

“你爹妈也是怪有意思的！生个闺女不好好照顾着，咋想到送去当警察的呢！又苦又累又危险的！”盛兴旺撇了撇嘴，似乎对于杜鹃的职业规划并不是非常认同，“再说了，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干那种打打杀杀的工作，以后能好找对象么？条件稍微好一些的人家，谁会想找个那么凶的儿媳妇啊！”

这番话对于杜鹃来说其实是有些冒犯的，不过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声音，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毕竟盛兴旺这样的一个陌生人到底是怎么说怎么看，并不能够真的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和事业，杜鹃不愿意为了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去生气恼火，影响心情也浪费时间。

所以她只是对盛兴旺笑了笑，没有去回应，而是把话题直接拉到了他们的来访目的上头：“我们今天过来找你，是想要和你了解一下关于丁正青的事情，你和丁正青的父亲丁康强应该比较熟悉吧？”

“我跟丁康强肯定是熟，人家跟我熟不熟，那我可就不知道了，”盛兴旺的回答听起来多少有那么一点酸溜溜的，“这么多年，我是一直觉得自己挺拿人家当朋友的，我这人没读过几天书，太好听的文绉绉的词儿也不会说，前几天看电视剧的时候学了一个词儿，我觉得就是说我和丁康强的，怎么说来着……鞍前马后！对，鞍前马后，就这个词儿！我对丁康强的事情一直都是鞍前马后，尽心尽力，打从他还没有发财之前就一直跟他关系挺不错的，我家里没有别的兄弟，就拿他当自己哥哥一样，大哥长大哥短的叫他，人家有没有把我当朋友看待过，这个我可不知道，也可能就是我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所以你们该问什么问，我能不能帮上忙就不好说了，我把这话说在前头，省得你们回头再觉得我好像是存心不想好好配合你们工作似的，给我扣这种大帽子的话，我可不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