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4)(2 / 2)
焦诗寒余光瞥到他的鞋子,很普通的一双布鞋,不是他家的小厮会穿的样式,慢慢仰起头看向他,只看到一张落了水但仍凶悍的脸,眼睛像鹰一样直勾勾地看过来,透着血气。
目光在焦诗寒身上停了几息,又瞥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沈文宣,匪头转了几下脖子,即使他的状态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但他好像并不打算放过定好的猎物,手里握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
焦诗寒浑身都透着冷,挪动早已麻痹的身体趴在沈文宣身上遮住他,手抱住他的头护住,眼角余光一直盯着站在面前的匪头,眼神似祈求又不似祈求,只眼底泛着红,害怕地喘息。
道上的规矩,就是死了也得把雇主要求的人先弄死。
匪头阴沉沉地说道,扬起手,阴影笼罩下来,像一头会吃人的怪物,嘴角勾起扭曲的笑,手上的石头下一刻就要血腥地砸下来
焦诗寒闭上眼紧紧抱住沈文宣,心脏尖锐地跳动,下一息只听一声暴响,耳边便有巨物倒下的声音,世界一静。
焦诗寒闭着眼只听得见黑暗中自己喘息的声音,久久不见再有动静,焦诗寒便慢慢地睁开眼小心地瞥向一侧,只看见匪头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死不瞑目,而脑侧有铜钱口大的血洞。
赵二站在上崖口手上还保持着瞄准的姿势,危急之中,他刚才打了一枪,焦诗寒瞥见他还有他身后的护卫,身心一松,最后看了一眼沈文宣,倒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地晕了。
在梦里一片黑暗,他又回到了京城里那个永不见天日的宁府,孤身一人站在高墙院落内,仰头只能看见小小四方的一片天空,风都吹不到这里。
头发被轻率地撩起,耳边突然凑上来一个声音:你父亲的腿断了你知道吗?
焦诗寒回过头,身后空无一人,而另一只耳边: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克父克母的,为什么是暗双?你没有活着家里该有多好!
叹息:多余的杂种,我宁愿看着府里讨喜的丫鬟、猫儿、狗儿,也不愿看见你。
清儿啊,你别怪我。
别叫我名字。
焦诗寒僵直地站在原地,身后无数双鬼手争先恐后地覆盖上来,捂住眼睛、耳朵、嘴巴、掐住脖子,捆住身体,无法挣脱,无法逃离,像被搁置在岸边的鱼,每一次呼吸都已经拼尽了全力。
清儿?
宁清!
清儿啊。
......
再次醒来的时候,日头已至黄昏,微暖的日光从窗外照进来,透过撩起的纱帐映在单薄的眼皮上,焦诗寒眼角滑下一行清泪,渗入鬓角,眼睫微微抖动,慢慢睁开了眼,一瞬间他有些迷茫,不知今夕是何夕。
主君?绿袖轻声叫道,声音透着惊喜但又沙哑,像哭过不短的时间。
赵大夫刚好收针,绿袖接过丫鬟手里的水杯,小心地抬起他的头,杯沿贴在他的下唇上:主君,喝一点儿润润口。
焦诗寒机械地听从她的指令微微抿了一口,视线瞥到躺在旁边的沈文宣,一瞬间回神,他已经换了干净的中衣,头顶的伤也已经包好了,只是脸色苍白地有些过分,竟像是死白。
不知哪来的力气,焦诗寒推开绿袖的搀扶,翻身爬到沈文宣身上,但又有些不敢压住他,只堪堪蜷缩在他身侧,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侧,有些冷。
他怎么样?焦诗寒轻声问道,抬手帮他提了提被子。
室内安静地落针可闻,床边两侧都跪满了人,赵二和言起还有一群护卫都叩首拜着,一动不动的样子甚是肃穆,近处跪着的王沐泽和一众管事低着头不敢答话,而温老头则背身立在窗侧。
房间里竟然慧真和慧寂也在,双手合十嘴唇微动念着经法,像超度的法僧。
赵大夫,你实说就好,你们有些吓到我了。焦诗寒气息不稳地笑了一声,手一直抚摸着沈文宣的脸颊,手指颤着在他鼻翼间徘徊,完全不敢去试探他鼻子底下的位置
他死了。慧寂说道,左右看了几眼似乎在奇怪为什么没有人说话,被砸死的好像。
慧寂!慧真掐住他的胳膊捏了一把,拉着他站起来,眉间紧皱着道一声失礼出去了。
但刚才的话好像晴天霹雳,焦诗寒一瞬间被震得没了呼吸,盯着眼前人手指慢慢地、慢慢地移到他鼻子下面,没有。
拽起被子,耳朵一寸不容放过地听着他的心口,泪珠已经像决堤的河坝一般涌来出来,但他还没有找到他想听见的声音。
简单而又枯燥的心跳声,此时就如天籁一般。
灵魂被撕裂,人已经不是完整的人,焦诗寒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手指攥烂了他的衣襟也无法发出一丝声音,最极致的悲伤不是蓝色,而是满目皆空的白和违反生理的自我断绝。
赵大夫起针迅速扎在他的太阳穴和人中,拿来人参片塞进他口中救急,焦诗寒趴在沈文宣身上四周似有喧嚣又似没有,空凌凌中只有他们两人,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看到沈文宣的手又抬了起来,很轻很轻地扫过他鬓角的碎发,扫过他的耳朵,很温柔。
那上面戴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戒指,是虚白中唯一的金色。
焦焦别晕,别晕!呼吸,呼吸!呼吸,呼吸赵大夫眼底发红,一边掉眼泪一边引导着,手上的针刺激他的神识,呼吸
赵二从地上抬起头,眼里是滔天的恨意,冲进乱成一团的人群跪在床头:你不能死!你不能有事!你有事了那公子的死怎么办?害公子的人还活着!还在后面幸灾乐祸!你出事了他们只会更高兴,所以你不能有事!你得替公子报仇!公子不能白死!
也许是手上的金色太耀眼,焦诗寒舍不得,也许是赵二说的话刺激到了他,太伤太痛了,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焦诗寒强撑着睁开眼皮看向手上的戒指,慢慢抬手和沈文宣的手碰在一起,十指交握。
视线细细滑过他身上的一道道伤口,焦诗寒启唇发出死白的声音:
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我得打一个预防针:主角攻怎么会死呢?肯定会原汁原味的感谢在20210208 19:07:07~20210210 01:0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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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焦诗寒拖着病体起身,平举着手换上最素雅的衣服,头发规规矩矩地理好,眼下的青影用珠粉遮住,看上去除了苍白竟也看不出多少脆弱。
绿袖弯下腰整理他衣服上的褶皱,将香囊替换成药包挂在他的腰间:主君,公子虽然不在了,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还需要主君主持,主君定要保住身体
闭嘴。焦诗寒闭上眼轻声道,像疲惫的叹息声,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在意,包括这具残破的身体。
视线旋又投向床上仿佛陷入沉睡的沈文宣,焦诗寒走过去动作很轻地蹲在床侧,手指轻轻扫开他耳边的发,注视良久,退开时垂眸取走了他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起身走去外间,戒指套在了他左手拇指上。
焦焦啊,世间自有公道,到时候咱们别激动啊。赵大夫不放心地嘱咐道,打量着他的脸色心中甚是忧虑,拿过桌上的药箱就要挎到肩上。
焦诗寒手按在他的药箱上阻止道:你不用去,你和温老头守在家里就好,府里不能没人,何况还有平儿和闻哥儿需要人看着。
你你到时候发病了怎么办啊?赵大夫不同意,坚持要去。
焦诗寒按住他的药箱和他对视良久,他眼里的光是死淡的,漫长的无声中流露出一丝坚定和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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