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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是阻挡蛮族的天然屏障,可也不是坚不可摧,蛮族对雪山之间的小路熟悉得很,且这雪山绵延不绝,军队总不能堵到每一个山口,总有蛮族能找到小路绕过来,趁着将士们来不及反应便抢掠一通,迅速逃窜。

程让沉默下来,确实如此,已经有消息传来,雪山那边的蛮族蠢蠢欲动,因为去年被他狠狠打了一次,这回不仅是要来抢掠食物,还想要报仇雪耻。

眼前这片广阔而美丽的草地,也许不久就会变成鲜血飞溅的屠杀地狱,而他很可能就是其中一个刽子手,只不过剁下的是敌人的头颅。

他的荣光是由白骨堆砌而成,他背后有无数人倒下死去。

“只要你想,我还能带你来看,只不过过些日子确实要忙一些。”他轻松地笑笑,也没点破这背后的刀光剑影,“如果我没时间你也可以叫留夷陪你,只在城门附近的草地上转转也是可以的。”

阿沅点点头,突然想起来:“留夷姐姐这几日白天都不在,你看见她了么?”

程让先是摇摇头,他怎么会看见留夷,刚摇完头却想到,他还真看见那个女护卫了,只不过当时匆匆一瞥,也没多留意。

“她……好像最近和江三在一起……”他说这话时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记忆,但越回想越确定,他确实在骑马路过时看见了留夷和江见杞在一块,两人之间气氛还挺和谐,只不过他当时急着回城接阿沅回家,看了一眼就忘了。

阿沅惊呆:“不可能!”留夷姐姐居然不陪她,而是和江三在一处?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女护卫居然抛弃了她!

程让赶忙安抚:“也许是我看错了,今晚回去就问问她好了。”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绝对没看错,只能暗暗感慨江见杞这小子手段了得。

作者有话要说:想尝试日个万~

第95章

茶楼听说书,栽赃穆世子。

蛮族入侵比阿沅预计中来得还要快些,过了十来日,程让就忙得早出晚归甚至不归。阿沅很多时候晚上睡下时他还没回来,早间起床时,床另一侧早没了余温。

日子还真无聊了些,阿沅出门逛时,便看见兴阳城的百姓还是乐呵呵的,并没有蛮族入侵的危机感。她坐茶楼里看他们往来言笑晏晏,听他们说的也都是柴米油盐、家长里短。

“不是听说蛮族又来了,为何你们还这般自在?”茶楼里客人很多,就有个姑娘与她拼桌坐在一处,她看那姑娘安安静静地低头品茶,好奇问道。

姑娘抬起头来,温温柔柔一笑:“你是外地来的?这儿每年都有蛮族来抢东西,并不是大事。你看我们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别担心,何况还有定阳王世子和大将军在呢,那些北荒蛮族不敢乱来的。”

阿沅听她语气甚是平常,倒显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些,略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是第一次见这种事,感觉这城里的百姓竟一点都不着急。”

姑娘道:“着急有什么用,日子都是这么过的。就算那蛮族明日打到这城门口,我们还是这般,该喝还得喝——”她执起手中茶杯示意,“这茶可是用雪水泡的,夫人尝尝?”

阿沅失笑,端起茶杯,与她像是喝酒碰杯一般碰了下,低头抿了一口,清润的茶香在舌尖漾开,清甜夹杂甘苦又回味悠长。

“真是好茶。”她赞叹一声,“我今日是碰巧入了这茶楼,却不知这楼里为何这般热闹?”她看看周围,雅间关着门看不出来,可楼上楼下的大厅里桌椅已经全坐满了。

姑娘挑眉,眼里带了些赞叹道:“那夫人今日运道极好,这茶楼里待会会有个金嘴儿说书,他极有名气,每回说书都是座无虚席,我今日赶早了来才能与夫人拼上一桌,夫人却误打误撞选了这么个好位置。”

她们坐的位置是正对着台子的二楼栏杆处,稍一低头就能看见一楼大堂全貌,金嘴儿待会儿说书就在那台子上,若是为了听说书,这位置可比雅间里那些还要好些。

因而那姑娘才有此一说。

“那还真是凑巧了。”她原本并不想出门的,还是程让早上特地嘱咐了留夷,让留夷带着她来这茶楼里喝茶,还给她定好了位置。

阿沅还以为这茶楼有什么玄机,或者是这茶水有益于她的身子,没想到只是程让怕她无聊,让她来听说书的。

许是看她为人和善,那姑娘也落落大方自我介绍道:“我姓李名唤霜落,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阿沅道:“我姓林,单名一个沅字。”她没有说夫家的姓,还是下意识保持了距离。

李霜落笑容如常,眼角余光一瞥,发现了金嘴儿,赶紧指与她看:“你瞧,站中间那个便是金嘴儿,听说他还会口技呢,可惜我还未曾听过。”

阿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穿一件发白的外衫,袖口和裤脚都挽着,不像一个说书人,倒像是个刚刚干完农活的农家老汉。似乎那衣衫下摆一撩起来,立马就能下地干活。

她惊讶地“哎”了一声,李霜落看见了她的神情,笑道:“夫人你别看他这般,那张嘴可是无人能敌,我曾有幸看过他舌战数人,丝毫不落于下风。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夫人你说是不是?”

阿沅点点头,看见那老头不知从哪里摸出把折扇,一手悠悠地扇着风,一手端着杯茶三两口饮尽,喝完后满足地喟叹一声,收了扇子便信步走上了台子。

“上回书说到那定阳王玉河关一战成名——”

他说书毫不拖泥带水,上来便接着上回讲到的继续说下去。

阿沅只听他说出口第一句,心里头便更惊讶了:“这说的竟是定阳王?”

因金嘴儿老头还在讲前情提要,李霜落倒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是呀,他说得最多的便是皇家之事,我们平头百姓怎么也摸不到皇亲国戚的影儿,也就听听说书过过瘾。他最先讲的是太|祖皇帝,后来也讲了先帝,现在才讲到定阳王。”

也许是因为生活在远离京城的地界,天高皇帝远,阿沅发现这儿的百姓对皇室并不那么畏惧,日常说起时也没什么尊崇之心,就好像那也是一户寻常人家,只不过这户人家行事千奇百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是极好的。

阿沅从前对定阳王并不了解,知晓最多的便是在江太尉把持朝政之时,他打着“除奸臣”的名号准备率军回朝,不久先帝便驾崩了,京城里都传言是被定阳王气死的。那之后定阳王便老实了许多,虽然在几位亲王夺位的时候他还意图蹚浑水,但终因距离太远手不够长而告终。

因皇帝的命令,程让和定阳王是隐隐站在对立面的,因而她对定阳王的观感也说不上好。但听了这金嘴儿的说书之后,她奇异地觉得定阳王也算是个难得的英雄,恶感竟消了许多。

差不多一个多时辰过后,说书终于到了尾声,众人纷纷抚掌打赏,阿沅也凑热闹扔了块银锭。

李霜落听得意犹未尽,看阿沅出手阔绰,忍不住道:“看来林夫人也是极喜欢的,我说得不错吧?”她像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得到了夸赞,一定要拿出来炫耀一样。

阿沅点点头,不吝美言:“极好,我还未听过这般有趣的说书,今日真是来对了。”

“下次说书时间是两日后,夫人若是还有兴趣,记得再来。”她眉眼弯弯,看得出来心情十分愉悦,“到时若能再和夫人有缘坐到一桌,那我便为夫人再介绍一些趣事。”

“一定。”阿沅看她的背影慢慢走远,这才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离开。

留夷抱着把剑走在她外边,阻隔行人与她接触,看小姑娘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她有些不解:“那说书说的真有那般好?”反正她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一听定阳王这名字就听不下去了。说书人口中的那些英雄事迹怎么能和一身肥膘的定阳王联系起来?

阿沅长叹一声:“说得极好,蛊惑人心。”难怪都说“一张巧嘴定乾坤”,今日这金嘴儿当真是将黑的说成白的,潜移默化改变听者的观念。

留夷眯眼,姑娘说的这前一句和后一句是同一个意思?意思差远了吧。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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