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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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以为可以挨过这段分离的日子,谁知分开不过十日已觉思念难熬,她想枕着他的手臂入眠,想窝在他怀里听他谈今论古,还想与他相依相伴,共度一生。

从什么时候起动了这个念头?

她不知道,只觉得自己每次想要抵抗的时候,思念就会排山倒海而来,淹没一切理智,让她服从于内心深处的欲望,去希求本不该希求的东西。

可是现在的他应该非常生气和失望吧?她瞒了他这么多事情,说离开就离开,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没有,他会不会就此将她放弃?

想到这,岳凌兮的心忽然一阵绞痛。

恍惚间,马车已经驶入了城门,没有遇到任何的盘查,好像是这些西夷人手中持有通关令牌,岳凌兮一下子警觉起来,没想到很快马车就停下了。驾车的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小,岳凌兮不动声色地贴到了门边,这才听清楚他们是要去补给。

随后车驾晃动了一下,想是那两个人离开了,岳凌兮却没有放松警惕,因为她心里清楚,拓跋桀等人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正如鹰隼般紧紧地盯着她,她不能露出半点儿异心,必须表现得淡然且沉稳。

不过既然看守的人已经走了,她可以打开车门佯装透气,趁机看一看周围是什么样子,再做其他打算。

主意既定,岳凌兮立刻推开了那扇雕花小门,一条熙来攘往的大街霎时出现在眼前,商肆酒楼一字排开,客似云来,就连街角小贩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糖栗子八个铜板一包,丁香馄饨五文钱一碗,未过多久便全部售罄,盐香风色掺杂着孩童的嬉笑声,渐渐飘向了远方。

岳凌兮粗略地扫视了一遍,发现这里是典型的田字坊,街巷垂直,屋脊扁平,只要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从北边能直接望到南边的尽头,实在不适合藏身。

她的心微微发沉,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余光忽然瞥到墙上的一张告示,上面写着推行栽种稻米的公文,纸张簇新,字迹清晰,还盖着衙门的红戳,应该是刚刚张贴上去不久,已经有好几个人在驻足查看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

岳凌兮垂眸苦思,忽然灵光一闪,瞬间察觉到异常之处——楚襄早在大半年前就开始推行杂交种植,骞城正是试点区域之一,怎么会突然改为单类种植?

她又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那张告示,顷刻间眸光大亮。

平安,速逃。

短短四个字,已教她热泪盈眶。

西夷地处北端,白昼漫长,她和端木筝有时闲着无聊就会猜谜,小到诗词书信,大至佛经史书,都可以拿来猜谜,掐头去尾第七字这个解法是她们独创的,因为纯属好玩也就没有对其他人讲,所以这个讯息一定是端木筝写给她的!

岳凌兮闭了闭眼,将那股不停涌动的泪意压了回去。

姐姐没事……太好了……

随后她又意识到这句密语是以朝廷公文的形式发出的,可想而知是经过楚襄同意了的,他……不生她的气吗?

岳凌兮的心湖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汹涌起伏,难以止歇,里面还夹杂着许多种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可是莫名的,困扰多日的心结就这样被抚平了,不留一丝痕迹。她头一次这般想哭,连撑在车门上的柔荑都在微微颤抖,但是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却让她瞬间敛起了心绪,对即将到来的人严阵以待。

那两名去补给的西夷人回来了。

他们看到岳凌兮把门打开了顿时板起了脸,啪地一声就将其阖上了,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不过这种密闭的空间倒让她暂时卸下了紧张,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不久,马车继续沿着大街向前驶去,速度虽慢,目的地却非常明确,岳凌兮心想拓拔桀是准备一鼓作气通过这里了,这么算来他们应该会在入夜时分到达钟离山,是现在行动还是等到天黑,她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岳凌兮从袖中掏出两个袖珍锦囊,一为粉红一为翠绿,前者装的是迷药,后者装的是毒。药,都是之前陆明蕊做给她防身用的,她在离开时顺手揣在了兜里,就是想着会有今天这种情况发生。

这两种药各有优劣,迷药的范围小,放起来容易,但无法维持太久,毒。药虽可一击毙命,但是需要加在食物里服下,操作比较有难度。

不过无论哪一种都只能控制一部分人,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很难预料,她并不了解骞城的守备情况,如果在城中动手,很有可能在守城士兵到来之前她就被人抓住了,而且他们是明月楼的顶级刺客,怀揣利器和毒。药,发起狠来伤及无辜乃至屠杀整条街都不出奇,她不能连累了别人。

如此想来,也只有等天黑之后利用钟离山复杂的地形再行逃跑了。

岳凌兮靠着车壁坐定,开始回忆自己曾经在周山志上见过的钟离山简绘图,然后默默地在心中拟下了一条逃离的路线。

入夜。

马车沿着坑坑洼洼的山道一路晃悠过去,岳凌兮身子都快被颠散了,注意力却格外的集中,时不时透过前方火把的光芒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在经过一条岔路又在溪涧旁停下之后,她可以肯定,这里已经到了钟离山的腹地中央了。

这里的地形很复杂,但对于过目不忘的她来说,简单得就像是清水白纸一般。

岳凌兮悄悄拿出一颗迷药,然后又把车门推开一条缝,正准备猛地朝外掷下,碎石滩忽然被踩得咯吱作响,像是又有一批人前来汇合了,她的手倏地僵在了半空中,紧接着,某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伴着夜风灌进了耳朵里。

“放开我!你们这些狗蛮子!”

这个娇斥的语气她在宫里听了无数遍,多半都是在流胤过来的时候,然而那是打情骂俏,这却掺了一丝狠意,仿佛对西夷人痛恨至极。

岳凌兮按捺不住颤抖的心房,猛一抬手,车门立刻大敞于前,在那片闪烁不定的火光中她看到了一个姑娘,衣容凌乱狼狈不堪,她霎时僵住,那个姑娘也停止了谩骂,亮着眼睛就冲了过来。

“修仪!”

“书凝……”岳凌兮抖着手去碰她的肩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书凝尚未说话,拓跋桀阴冷的声音已经从后方遥遥传来:“本座怕你以后在西夷住得不习惯,特地让人把这个小丫头找来照顾你,京中的情况她最清楚了,筝儿是否痊愈,你一问便知。”

岳凌兮几乎咬碎银牙,半天才从齿缝中挤出五个字:“你把她放了!”

“怎么,你不关心筝儿的死活了吗?”拓跋桀先是疑惑地挑起了眉梢,尔后又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本座想起来了,下午在骞城你已经看到告示上的密语了吧?怪不得问都不问她的情况呢……”

他竟然知道!

岳凌兮呼吸一滞,对拓跋桀这种鬼神一般的洞察力感到震惊不已,心头就像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恐惧不断地渗入,通过血液流到全身上下,侵蚀着她坚定的意志和勇气。

就在这时,书凝倏地伸直双臂挡在岳凌兮面前,怒视着那群豺狼虎豹说:“你们休想动修仪一根毫毛,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陛下也不会放过你们!”

拓跋桀不怀好意地笑道:“此言差矣,本座攻克楚国还指望着她呢,又怎会伤她?”

他用的字眼有些奇怪,听起来像是在说前线战事,实则不然,岳凌兮抿着唇沉吟片刻,突然醒悟过来。

难不成……他本来的目标就是她?

岳凌兮胸口弥漫起阵阵凉意,仿佛被一根尖棱抵住,时刻都会将她贯穿。她勉强抬头看去,恰好对上拓跋桀的视线,阴狠的光芒一闪而逝,她在中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有她想知道的答案。

果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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