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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却道:“天师!这是皇上旨意要杀的人,如今退了回去,岂不是违背了圣旨?”

郝宜道:“天师已经算出今日若杀俞莲臣,便对皇上不利,你这样阻拦,岂不是想坐视看皇上被煞气所冲吗?”

田丰语塞:“话虽如此,但如果皇上追究起抗旨之罪,谁来承担?奴婢可是承担不了。”他不怀好意地瞪着郝宜。

郝宜跟田丰虽同是内侍,向来两人却很不对脾气,郝宜听他像是要把锅推到自己身上,一时生气:“你!”

正争执着,却听陶玄玉仍是淡然不惊地说道:“尔等不必忧虑,这件事贫道会亲自向皇上禀明。”

郝宜听了,便对田丰道:“你听见了?道长自有主张,我们为皇上办事,本是一切都要以皇上的安危为己任,你却先想到抗旨之罪怕自个儿担干系,胆小如鼠,哼!”

田丰回瞪看一眼,又对陶玄玉陪笑道:“有天师的话,奴婢自然是放一百二十个心呢。”说着便对季骁道:“季统领,天师的话你也听见了?还是把人先押回镇抚司吧?”

季骁暗松了口气,却不动声色道:“遵命。”

田丰斜睨俞莲臣,冷笑道:“可让你这反贼再多活一日。还不感谢天师法驾?”

囚牢中,俞莲臣看向陶玄玉,半晌,仍是闭了双眼,一言不发。

田丰喝道:“逆贼就是逆贼。不知好歹。”

陶玄玉身后站着的薛翃,她已经不敢再同俞莲臣对视了,如果再多看一会儿,很怕自己会忍不住露出马脚。

***

而就在陶玄玉“禳解”的时候,在中通大街旁边最高的酒楼月华楼上,有两人立在栏杆前,把这一幕看了个清楚分明。

其中一人望着囚车倒回,说道:“看样子今儿是杀不成了。”

另一人道:“怪得很,这陶天师一进京,怎么就拦着杀俞莲臣?”

先前那人的目光,此刻早从陶玄玉身上转到他身后那道娇小的身影上,阴鸷的眼神在薛翃清冷的容颜上徘徊片刻,问道:“那个女冠是谁?”

第4章

这楼上两人,问薛翃身份的那个,是镇抚司的指挥使江恒,后面这位揣着手答话的,却是宫内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齐本忠。

齐本忠也笑看着薛翃,虽然两人站得高离的远,却仍是能看清那女孩子绝色的容貌,本忠回答道:“那位……江指挥使就算从没见过,也该是听说过的。张天师羽化之前所收的最后一名小弟子,也是京内大大有名的人物呢。”

江恒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是高大炮的那个小孙女?”

听到那个诨号,齐本忠笑了笑,又说道:“就如您所说的,这女冠子的确就是户部高侍郎另一名小孙女儿,八岁时候随着张天师去了贵溪的高如雪。”

江恒叹道:“果然是她!”又看向齐本忠:“公公对于陶天师身边的人如数家珍啊。”

齐本忠说道:“皇上这些年来,求贤若渴,一直盼望着请天师来京禳助,之前为了地震的原因,更是日夜不安。皇上如此器重天师,我们这些当奴婢的自然也该多为皇上留点心呢。”

江恒目不转睛地看着薛翃,见她虽在陶玄玉身后,两人回至中通大街的仪仗之内,陶玄玉仍旧上了法驾,薛翃却并未上自己的车,只在他的法驾一侧随行。

江恒道:“不过,方才是高如雪先去见的俞莲臣,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齐本忠立刻会意:“指挥使的意思,是说……因为高如雪是高家的人,所以这举动会有什么深意?但据我所知,自从高如雪去了贵溪,高家跟她再无来往。而且高大人那个心性,只怕未必还记得自己有这个孙女儿呢。”

高彦秋身为户部侍郎,脾气是有些暴躁,他的诨号,起因来自于一次御前会议,那次众大臣因为军费的开支之事争执不下,要修筑海防,铸造红夷大炮等,到最后还得由户部拿钱。

当时户部尚书给逼得称病不出,高彦秋是户部的骨干,被兵部跟工部催压着,没有办法,便道:“户部的钱是拿不出来,两位大人干脆把老夫一把骨头拿去烧了,铸成大炮吧。”

正嘉皇帝听后笑道:“虽是赌气的话,倒也可算作是忠义之言。”由此朝臣们背地里都叫他高大炮。

高彦秋有两子一女,长子高孺,次子高晟。

长房这边儿嫡孙一名,孙女三人。高如雪最小,其他两位姐姐分别是嫡出的高如风,庶出的高如霜,据说都是按照降生时候的天气所起,可见随意。

这会儿,真人法驾越走越远,那道身影也渐渐走出两人视线之外。齐本忠啧叹道:“当初带走的时候才只那么小,没想到已经出落的如此绝色。咱家伺候了那么多娘娘,没见过这样的品格,除了……”

江恒转头:“除了什么?”

齐本忠叹道:“还能除了什么,当然是早死的端妃娘娘。”

江恒说道:“公公怎么拿一个女道士,来跟端妃相比呢?”

“高如雪可不是寻常的女冠,难道指挥使没听说当初她跟张天师结缘的典故吗?”

江恒看向他。齐本忠道:“奴婢听说,天师当时见了高如雪,问了她三个问题。第一个,是问她怕不怕死。指挥使猜她如何回答的?”

江恒嗤地一笑,“八岁的孩子,还能怎么回答?”

“这个您真的想不到,”齐本忠笑道:“她的回答是:‘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江恒挑眉:“那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天师问她,是否会有遗憾”。

“遗憾?”江恒摇头,“张天师怎会问这个虚无缥缈的问题。”

“虽是虚无缥缈,但奇就奇在高如雪的回答。”

“她又说什么?”

“她的回答是——‘大道得从心死后,此身误在我生前’。”

江恒微微窒息,半晌才说道:“只怕是高大炮暗中教唆的罢了。”

“这个咱家就不知道了,”齐本忠得意洋洋道,“不过是因为皇上甚是喜欢这两句话,所以咱家也记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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