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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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胤禛心不在焉地握着线轴子,放出去的风筝才飞到一半就突然断了线。身边的宫女都觉得可惜。民间风俗,风筝要飞到高处,主动拿剪子剪断了线才是“放晦气”的好兆头,这种自个儿断了的,就不能作数了。

竹月就又拿了个七彩鲤鱼的风筝来:“四爷再放一个吧。”

胤禛却没什么心情,摆摆手叫罢了。胤祚眼珠子一转,递了把剪刀过来:“那四哥剪我这个吧,以前额娘放风筝都是我剪的。额娘说,这叫通力合作,共享成果,一样能去晦气。”

胤禛不由失笑,小六真不像长在皇家的孩子。皇贵妃虽然宠他,但也是小时候的事。从他记事开始,对额娘的印象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明黄色影子。更有甚者,大哥他们与自己额娘主要的沟通都是来自于过节、过寿的赏赐,通过那些华丽冰冷的珠玉,努力去想象背后的温情。这才是皇宫的主调。

小六在父严母慈这方面,绝对是人生赢家。

胤禛哼了一声,曲起手指敲在他头上:“玩的事记得这么清楚。额娘旁的话,怎么就不见你听呢?”到底还是握着剪子,帮胤祚剪断了手中的线。

胤祚手上的力道一松,那长长的一串燕子风筝立刻随风而去,却恰好遇到一队北归的大雁。远远望去,那风筝上画的燕翅随风颤动,真像活了一般。连那为首的活燕也嘎嘎地叫了两声,似乎在跟“同伴”打招呼。

胤祚跟九儿都笑起来,就连胤禛也眉眼舒展开来。竹月惊讶地说:“春回大地,鸿雁高飞,这是好兆头啊。两位阿哥今年定能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兄妹三人在慈宁宫花园里玩了一下午。惊飞了御河里优哉游哉的天鹅,吓坏了春日里刚破茧的蝴蝶。西洋哈巴犬小奥滚得像只土狗,连路都还不会走的小九也在乳母的帮助下折了只紫色的玉兰戴在头上。

这样好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用膳。

可是直到宫门落锁前,都没有人来接他们回宫,皇太后说要带了他们回寿康宫跟五阿哥一起住。

这下连胤祚也忍不住惊慌起来,拽着苏嬷嬷的衣角不放手:“额娘去哪儿了?我要回家。”

第47章

胤禛心绪起伏难以安枕, 绣瑜让人煮了安神汤来,命人看着他, 方才退出来。

门口零零散散跪了二十来个宫女太监, 打头一个是胤禛的乳母谢嬷嬷。此番出事, 平日里近身伺候胤禛的二十多个宫女、太监们都被提了去慎刑司。如今院子里只剩下一半的人不说,而且宫里的奴才都把跟红踩白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皇贵妃宠爱胤禛, 她掌管六宫的时候,内务府的人当然上赶着巴结谨儿等人。这些奴才仗着胤禛的势, 四处掐尖要强,皇贵妃也不理论。更别提还有宫外的各种“孝敬”了。绣瑜可知道,苏培胜净身不过五年的时间,他在河间府的家人就已经治下上百亩良田, 使奴唤婢, 做起老爷来了。

如今皇贵妃失势,她若不把这些人压住了,胤禛还得受奴才们的气。

绣瑜在台阶上站定, 俯视众人:“非常时期,你们更要给本宫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伺候着。本宫用人一向不问出身,若是好了,日后四阿哥身边再进新人也越不过你们去。若是不好了, 本宫就送你们进慎刑司与其他人作伴。”

她疾言厉色,众人反而松了口气, 齐声应是。皇贵妃眼看要倒,四阿哥年纪尚小, 主子不得势,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少不得跟着没脸面。德妃愿意花功夫训斥威慑他们,反倒比不闻不问要强。

绣瑜又委派了永和宫的宫女夏香顶了以前谨儿的角,贴身伺候胤禛。院子里的事则由谢嬷嬷总领。虽然身在内宫,但是她竟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分配到人,权责分明。

绣瑜又冷笑道:“咱们先说后不乱。你们那些收银子、认干亲、传小话的本事,瞒得了别的主子,却瞒不了本宫。”

众人心中骇然,无有不服,低眉敛目地应了。

竹月用眼神询问她是否要赏。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恩威并济才能真的收服人心,主子对六阿哥、九格格身边的人都是这样。

绣瑜明白她的意思,却只摇了摇头,便上了轿子。小六九儿年纪小,当然要她这个母亲出面。胤禛逐渐开始知事,她先扮演一回恶人又如何?

谢嬷嬷安置了众人,回屋上夜,却见胤禛披着衣裳坐了起来,神色迷茫不定,见了她就问:“嬷嬷,我做错了吗?”

谢嬷嬷叹息着上前,扶他躺下:“阿哥还小,德妃娘娘不会计较的。”

胤禛闻言更加迷茫:“可是,可是皇额娘病了。真的,那日我亲眼见她咳得好厉害,帕子上都是血。完颜嬷嬷见了,哭个不停......”胤禛说着双手握拳,声音拔高:“都这样了,她为什么还要杀佟七娘?为什么还要害六弟?”

谢嬷嬷左右为难,只得搂了他安抚着:“四阿哥,您还小,这都是大人考虑的事情。皇上会秉公处理的。”

他还小吗?胤禛看着自己莹白如玉的小手,身在局中,却不是执棋之人,他头一次这么渴望快点长大。

“皇贵妃病了?”绣瑜抬眼淡淡地看向单独找她禀报的谢嬷嬷。

“是。”谢嬷嬷鼓起勇气在她的注视下,抬起头说:“四阿哥亲眼所见。奴婢猜想这个消息该对娘娘有用才是。”

咳疾,肺上的病,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无解的。身患绝症的人还有心情四处害人?绣瑜心里一时转过万般思绪,却只对谢嬷嬷说:“起来吧。好好伺候四阿哥。”

不管谨儿是谁指使的,皇贵妃凭借胤禛的关系,就像一颗钉子,在永和宫牢不可破的防卫上钻出一个洞来。她无论如何都要填上这个窟窿。

康熙颓然地坐在太皇太后旁边,他派人去调查佟家与那苗人往来的细节,尚且无果。暗卫却探出另外一件事来,佟家前些年与拈花寺往来密切,每年都有大笔的香火银子流进拈花寺。然而在去年靖元和尚莫名其妙圆寂之后,双方就突然断绝往来。

康熙瞬间觉得不对,派人一查,却在靖元的占卜记录中赫然看到了佟府的条子,上面记载的却是老六的生辰。靖元说老六有早夭之像,让自己少疼些他。现在看来,不过是有心之人嫉妒德妃和老六的恩宠,借机抹黑罢了。

康熙沉浸在被愚弄的愤怒之中,心底最后的几分怜惜快要被消磨干净。母家出了这样不光彩的事,他自觉无颜面见太皇太后,可他终究是个男人,面对内宫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只得向老祖母问计。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计上心来:“皇贵妃的亲妹妹听说今年已经十二岁了,生得齐整乖巧。”

佟佳氏是帝王母族,绝不能背负罪名。这件事情的定性只能是内宫争斗,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罢了。

佟府得知消息也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这是要逼他们做出选择了,是一同承担罪名全族上下一起玩完;还是把一切推到皇贵妃头上,再送一个女孩进宫。这个抉择并不困难,佟国维的夫人病了,还有佟国纲的夫人顶上。第二天一早,佟大夫人就主动递了牌子,带了小侄女进宫,连承乾宫的宫门都不敢进,直入慈宁宫陪太皇太后说了一天的话。

消息传到承乾宫,皇贵妃手上的药碗滑落,漆黑的药汁浸湿了身上的锦被。太皇太后好一招釜底抽薪啊,这是断了她最后的退路,逼她自我了断啊。只要她一死,皇家的颜面、佟府的富贵全都保住了。

“嬷嬷?”她怔怔地问:“你说,这是不是报应?”继后重病的时候,她正怀揣着做皇后的梦想,不惜派人偷偷抄了她的脉案,暗暗在心里盼着钮祜禄氏早死。如今想来,竟成了猴子捞月,那阵虚假的波光幻影过去之后,她的下场竟然还不如有命无运的钮祜禄氏。

“怎么会呢?娘娘,您......”完颜嬷嬷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安慰她,她急中生智,突然大声说:“您还有四阿哥呀!四阿哥现在年纪小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您撑着,只管熬过了这两年......”

四阿哥?皇贵妃手忙脚乱地叫完颜嬷嬷翻了胤禛的东西出来,那些衣裳、鞋袜都小小的,旧旧的,最近的也是怀上八格格之前,她给胤禛做的了。

皇贵妃不禁流出悔恨交加的泪水。她这一辈子看错了很多人,信错了很多人,贵为帝王的夫君、权倾朝野的家族,一个都靠不住。到最后,只有八岁的儿子信她懂她敬她。早知今日,她一定会善待四阿哥的。

皇贵妃强撑着坐起:“拿纸,拿印来!”她最后提笔写下一封书信,环视寝殿:“我的东西你收着,日后四阿哥大婚开府时赏给他吧。”

二月化雪的天儿,正是最冷的。冬春之交,京城附近的两个村子里突发了时疫,虽然当地衙门抢救及时,很快压了下去。这四九城里的王公贵族们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时疫危及自己金贵的性命。

宫里,皇贵妃“病重”,温僖贵妃头一个月当权,就面临这样的大事,早就安排得妥妥当当。内务府的巧手绣娘们配合着太医院,赶制出许多预防时疫的药材香包。各位主子的先送去了,各宫奴才的,就自己派人来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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