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2 / 2)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良妃在康熙面前说不上话,温禧贵妃早逝,宜妃对九阿哥心甘情愿给八阿哥使唤一事早就恨得牙根儿痒痒,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儿子,哪会帮忙?
这酸葡萄,他们还真吃不到。
众人不由又是一阵气结。
八阿哥却有一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的放松感。他早就知道德妃必定出手帮四哥的,如今鳄鱼浮出水面,反而倒比隐藏在暗处不知什么时候咬你一口强。
四哥啊四哥,终究还是你先忍不住了。
胤禩不怒反笑:“放心,皇阿玛到底不是信枕头风的人。逛一回园子而已,能被这种消息拉拢过去的,多半是一些小京官和墙头草,没什么要紧。是时候动手了。老九去见曹寅,我亲自去见佟国维和李光地!”
王绪鸿立马把平日里相熟的官员开了单子来,一一分派。看着上头一众要员的名字,九阿哥忍不住点头微笑:“后宫妇人和这么多朝廷大员相比,孰轻孰重?这个道理,皇阿玛总不会不懂!”
的确,相比于无力改变局势、只能随大流下注、喝上一口肉汤就谢天谢地的小京官们。佟国维这等深得皇帝信任、门生故吏满天下的大鳄,是有能力直接影响康熙决策的。
可是有本事的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单单揣摩皇帝的心思来可不行!
大家伙儿已经在废太子的鞭子底下战战兢兢地活了二三十年了,好容易等到改天换日这一天,谁不想来个仁慈和善的主子,好保住家里那些金的银的宝贝、头上那些红的紫的顶子呢?
四爷逼债的时候那副锱铢必较的活阎王样子,简直可以用来止小儿夜哭。要是真立了他,不是刚送走一位巡海夜叉,又迎回一位镇山太岁吗?
一干重臣都在心里犯了嘀咕。
兼之九阿哥因上回承德泄密一事对八哥心存愧疚,这回大笔泼洒银子。佟府上上下下,上至夫人太太,下至门房轿夫,都拿了九爷赏的大红包,岂有不帮腔的?
在宽松的政治环境和金钱的双重诱惑下,一干平日里就和八贝勒府多有往来的重臣顿时欲拒还迎、半推半就地倒在了八爷的马蹄袖之下。
恰好这时德妃又病了,永和宫的三个阿哥每天进宫请安。对手无暇他顾,更是助长了八阿哥一党的气焰。
八阿哥自己装清流,每天出入国子监、翰林院,跟士林学子打成一片。九阿哥和安郡王世子就负责跟宗亲重戚家的子弟来往。佟国维等人就负责联络朝中重臣,借巡视部务为由,每天游走在六部九司,在手心里写个“八”字,见了人就暗中比给他们看。
八爷一出手,京里的风向顿时转变。
这下可谓是大大出乎了康熙的意料。
自从承德那晚拘禁了太子之后,他足足有九天九夜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每闭上眼睛就心痛难忍——悉心教导三十年的继承人啊,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太子小时候,明明是聪慧乖巧的孩子啊!
紧接着又出了老大自告奋勇要杀了弟弟的事,康熙不由得对自己的教育方式产生了一点怀疑。
故而群臣请求重新册立新太子的时候,他竟然从心底生出一点怯懦,生怕自己再看错人。
既然如此,那就公举吧。大家都来说说,哪个皇子有什么好处,帮朕参考参考,再下最后决定。“八王议政”,你们议,朕掌握最终决策权嘛。
刚一开始的时候,这个活动是小范围的。最先上折子的御史郭琇、大学士张廷玉、太子太傅王惔等人,虽然保举的人不同,说辞也各有千秋,但是话语都是恳切实在的。条条款款分析下来,着实帮康熙加深了对儿子们的认识,大有裨益。
康熙一高兴之下,就说了那句“一唯公议是从”的话,把运动扩大化了。本以为最大的问题不过是像马齐猛夸胤祚——有点私心,但是尚且光明坦荡。
没想到他一时兴起带着德妃去了趟圆明园之后,事情陡转急下。
虽然十月中旬到过年,都没皇子再过生日。但是老三家花园里的梅花开了,荣妃遂邀了皇帝去赏梅。一时间,老九的园子里又修了新的西洋大水法,宜妃又想让他去瞧瞧。一会儿老十的庄子上又挖出什么灵芝肉桂的祥瑞了,也来邀皇阿玛共赏。
皇帝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听不出那话语中的机锋呢?康熙心里顿时堵了一口气,我让群臣举荐,是公对公,是考察你们。皇帝可以拿皇位随便撩你,可是你做臣子的却不能动心啊!
如果说三阿哥等人,还只是动了点不该动的小心思,属于道德问题的话。八阿哥的动作就属于违法犯罪,让康熙不寒而栗了。
虽然佟国维这些老狐狸把自己的尾巴藏得很好,在皇帝面前装出一副一心为公的样子。但是今年恰好是大比之年,选出的二百位新科进士,八阿哥大手笔地一人赏了一套在京城的两进宅子,一时之间交口称赞。
新人嘛,既没有多少政治斗争的经验,又正是一朝春风得意之时,多喝了两杯,就把这事漏了出去。
康熙不由惊怒交加。三阿哥他们虽然动心,想的还是讨好朕恭维朕;行的虽然是小道,但是好歹是阳谋。你老八,这相当于是背着朕在挖朝廷的墙角啊!
第180章 史上最成功卧底狼
“所以说,皇上以为你们是专为了十三爷求情, 不加怀疑。八爷却以为你们在为四爷造势, 急吼吼地跳了出来,反招了皇上厌烦?”
晋安震惊地看着眼前一脸冷漠的小侄儿, 突然觉得海参崴那些一根肠子通到底,只会骑在马背上拿刀砍人的毛子简直是太好对付了。皇家这些阿哥要是能有三五个一致对外, 分分钟玩死沙皇。
十四笑嘻嘻地一摊手:“不是‘皇上以为’,而是那天我们本来就只叙家务不谈朝政。可是人家不信呀,非要瞎猜。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晋安惊疑不定地看他两眼,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们宫里人真会玩”, 或者是“我靠,心真脏”。
十四仿佛看穿了舅舅心中所想, 趁机在他耳边嘀咕:“其实这都是四哥的主意,你别看他浓眉大眼老实巴交的,实际上,哼哼……”
呵,说得像您就诚恳朴素了似的。明明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一对儿小狐狸, 四爷在您手里也没少吃亏吧?晋安暗自腹诽,忽又问:“这回你这炮仗倒哑巴了?怎么没见你跟四爷对着干?”
十四刷的一下脸红, 强自狡辩:“什么叫跟他对着干?我是帮亲不帮理, 他说得有理我当然就帮他了!”
恰好岳钟琪跟在后头, 闻言耿直地在未来老丈人面前把现任主子卖了个干净:“文津阁大火那晚, 十三爷嘱咐他, 听四爷的话。”
“你又知道了!整天瞎咧咧,怎么没拔了你的舌头去?”十四猝不及防被戳破心事,羞恼之下跳起来就要炸毛,被晋安大笑着一把搂住,捏脸摸头地逗弄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今天是费扬古的头七。他顿时敛了笑容,转头去内间抱了女儿,准备去董鄂家致祭。
他放软了声音百般哄劝,许了东又许西,好容易哄得蓁蓁换上那身难看的素服,又问她渴不渴饿不饿,又命奶娘检查她出门的东西带齐没有。种种琐碎耐心,真是又当爹又当妈。
十四听着不由一晒,翻遍整个四九城,几万满洲爷们儿里也再找不出第二个舅舅这样带孩子的阿玛。忽又想到晋安一直不肯续弦,未尝没有皇位之争未定,怕连累女方的原因在。将来表妹出嫁,他孑然一身,岂非晚景萧疏?十四忽然又笑不出来了。
可是再转念一想,人家家中虽然只得一父一女,却是真正骨肉相依,胜过自己家二十几个兄弟,一百多个侄儿侄女,过年三间宫殿里都坐不下,却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以前胤祥不争,直到那天在圆明园的时候,四哥细数他们小时候跟着皇阿玛做过的乐事,狩猎、游湖、冰嬉……这些事情,他和十三小时候也做过,只是从来不知道还可以有“跟皇阿玛一起”这个定语。
他们简直就像康熙南巡路上捡回来的,跟人家“亲生的”一比,还争个头啊!
晋安出来就见十四一脸卒郁地揪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草,见了他恹恹地跟上来:“舅舅,你没儿子,我给你做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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