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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抬腿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就是高大的槐树,夜色中,树枝张牙舞爪般地伸向天空,黑黢黢一片瞧着阴森吓人。

更吓人的是有个老迈的男人靠着树干垂头睡着,肩头发间落着树叶,不知道在这儿睡了多久。

老迈男人是槐树精,也是昆吾居的员工,目前为止姜元不知道他在昆吾居扮演着什么角色。

“鬼叔再见。”姜元礼貌地说了一声,哪怕得不到回应,肩膀上扛着大金走了。

他的身后,鬼叔脑袋轻点,像是回应,又像是瞌睡时正常的生理反应。

“第一次送货,免得你这个四体不勤、头脑不发达的家伙有去无回,我就大发慈悲的跟着。”大金把自己几十斤的重量压在了姜元的肩头,毛绒的长尾在身后甩来甩去,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一层不变又变化万千的景色,他无时无刻不再感叹,人类竟然可以用蝼蚁般的生命创造出那么多稀奇的玩意儿,当真是神奇。

“那就劳烦金爷了。”姜元找到了一辆共享单车,扫码开锁之后垮了上去,顺势把压着自己肩头的大金给摘了下来放到了车篓子里,连带着快递盒。

看着车篓子装不下的大金,姜元沉默了,“十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只是超胖”,大金应该是染色了吧,他肯定是一只披着白毛的大橘猫!

有大金在车篓子里压阵,姜元的觉得车头重心不稳,压不住,摇晃了好几下,调整了好几把才算是平稳上路。

客人给的地址是学校南门那儿,老街所在是学校北门,一南一北,看起来从学校里横穿过去就好。其实不然,学校中间有个大湖,弯弯绕绕地绕着湖骑到南门还不如沿着学校围墙外的路走呢。

此处是南洲大学老校区,五年前新校区在郊外落成,绝大多数院系都搬了过去,听到可靠消息,等姜元这一届毕业了,他所在的文学院也会搬到新校区。

周围的环境与老校区相得益彰,是南洲市的老城区,老街老巷老建筑,随手抓拍一个景便充满了上世纪的风情。时间在这儿减缓了脚步,一切看起来还像是几十年、几百年前的摸样。

姜元车速不慢,很快就接近了南门,这一片的感觉和北门那儿的老街完全不同,老洋房、精致的花园,曾经是租界,现如今住的都是身价不错的人家。

“友谊路18号,黄公馆。”

姜元按照地址找着。

第4章 老男人,你好

友谊路长而笔直,路两侧栽种着高大的香樟,浓密的树叶挡住了路灯的光亮,灯光落到地上时已经变得昏昏暗暗。

友谊路的左边,典雅精致的洋房渐次出现,有旋律优美的钢琴音乐不知道从哪幢房子传来,靠近洋房区,仿佛空气都带上了精美的味道,包装出了美丽的外壳。

右边,是大片未拆除的筒子楼,三四层高的建筑修建于七八十年代,是原手帕厂员工的宿舍楼。后来手帕厂改制、承包给私人之后,搬迁到了郊区,大量员工下岗,宿舍楼却在风雨飘摇中保留了下来,通过购买成了私人房产。

老旧的筒子楼之间拉起的电线、网线等等仿佛一张大网将这个陈旧的地方围了起来,成了社会难题。

拆,拆不起;留,留不得。

走在友谊路上,无端端地感觉在这儿凭空中竖起了一道资本的藩篱。

姜元骑行在路上,瞪大了眼睛找寻着18号黄公馆。

洋房外头多是围着一圈的造型精致的铁栅栏,攀爬着蔷薇或者藤萝植物,门牌号躲藏在其中,没有点儿眼力真心看不出来。好容易找到了,姜元下了车,抱着包裹走了过去,按响了门铃。

“找哪位?”中年女子的声音传来。

姜元下意识看向大门,还紧闭着,才反应过来是电子门禁那儿传来的声音,他对着门禁说:“你好,我是来送快递的,请问白尾先生在吗?”

“你找错地方了,我们家没有姓白的人。”

姜元看向包裹,上面的快递单明明写着友谊路18号黄公馆,他又确定了一遍门牌号,没有错啊。“请问您这儿是黄公馆吗?”

“对,主人家姓黄,没有姓白的。”说完了,门禁挂断,不再出声。

姜元纳闷了,难道是客人填写错地址了,出师不利啊,转头去看窝在车篓子里不动弹的大金,“送不出去,那带回去?”

懒散地大金一下子挺直了腰背,扬着脖子(脖子在哪里?),教导主任般地教育着,“脖子上的东西是啥,脑子是个好东西,你也是有的啊。”憋着个哈欠,大金不耐烦地挥爪子,“看我干什么,我脑门上有办法啊,自己想。”

大金永远不知道自己一张大饼脸摆出严肃表情是多么的软萌,虎爷是刚硬的,不能够软萌,姜元说出来大金是要炸毛的。

“大金,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虎爷,怎么是个猫儿样?”说不定是还是染了色的橘猫,姜元想想还真有可能,橘色和大金更配哦。

琥珀眼翻了翻,可惜没有眼白,这个白眼就不是那么正宗,但情绪表达的很到位,大金说:“我是四灵之一的白虎真君,见证过洪荒灾难的好吧,本体一个篮球场都装不下,变出来吓死你们,虎斯拉侵略地球,嘿嘿,听着还挺带感的。”

“哇。”姜元配合地叫了一声,看表情可没有那么惊讶,他经历的太多,很少有东西可以撼动内心,“那还是保持猫样儿比较好。我知道客人了,是不是你?”

姜元蹲下(身),笑着对出现的小生物说:“白尾先生?”

拄着拐的刺猬约莫有一个足球大,在刺猬家族里头绝对是“大人物”的存在,他的背刺稀疏、颓软,失去了年轻健康的光泽,皮肤褶皱,出现了年老的斑纹,眼睛前架着一副老花镜,说话慢慢吞吞,透着对晚辈说话的慈爱,“我就是白尾,是这家的家仙,腿脚不灵便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麻烦小哥大晚上走这一趟送来。”

家仙,又称之为五运财神、保家仙等等,是民间百姓供奉的“大仙儿”,家人供奉、家仙庇护,互惠互利,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经历过动荡时代又有科学观念不断地普及,已经很少见到家仙。

家仙有狐黄白柳灰,前两个很好理解,分别是狐仙和黄鼠狼,后面端看文字还真是很难猜测,其实都是非常常见的动物,白对应刺猬,柳是蛇,而灰便是老鼠了。

那么,眼前这位客人白尾,就是黄家供奉的家仙白大仙。

姜元把包裹放在了白尾的旁边,包裹比白尾大了不只是一圈,“不麻烦,送货是我们应该做的,谢谢你照顾昆吾居的生意。”

白尾伸出手怀念在纸箱上摸着,感慨地说:“昆吾居这一关竟然都二十年了,我以前就很喜欢在你们店里面掏一些难得一见的果子吃,关了二十年生活中就跟少了什么似的。我年纪大了,以前还能够到店里面去买,现在……唉,岁月不饶人哦。”

刺猬虽然不大,但饱经沧桑的声音、充满睿智的眼神,并不会产生轻慢的心态。

白尾在快递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细细小小的。姜元把单子撕了下来,这单算是成了。

告辞了白尾,姜元重新骑车上路,时间不等人,他要赶在宿舍关门之前回去。骑出去十来米,他心有所感地转头,看到黄公馆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出来了个年轻男人,男人恭敬而又小心地捧起了白尾,还顺带拿起了快递。

夜风将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送来。

“白爷爷你怎么自己出来拿了,跟我说一声,我出来就是了。”

“就是出来看看,二十年没有消息的昆吾居重新开门了,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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