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2 / 2)
白骨强忍着胸腔积痛, 邱蝉子蛊术大进, 这一次的蛊太过霸道可怕, 九邪功不只化不去,甚至还融入她的身体内牵制左右, 一使内劲就痛不欲生, 白间那一出又让她五脏撕裂, 受了不小的内伤, 而这次回暗厂这般凶险, 又如何不思虑苦恼。
“白兄。”身后漫步而来的人唤了一声。
白骨眼睫微微一颤, 眸中神色莫名,片刻后慢慢转身看去。
身后人已然走到了身旁,却只看着满天星斗,不置一词。
良久的静默后,秦质忽而开口,“邱先生现下应该已然回了暗厂罢。”
白骨闻言一言不发,眼中生出几分戒备。
秦质看着白骨,言辞轻缓隐含试探,“你们的任务是帝王蛊,现下却是邱先生取了蛊,不知白兄回暗厂又该如何自处?”
白骨眉间微微聚拢,这确实是个问题,以邱蝉子恨他入骨之心,势必会在厂公面前言及她的不是,这一路之行厂公已将她放在众矢之地的位置,任务失败,众目睽睽之下惩罚只会重不会轻,更何况邱蝉子的蛊牵制于她……
一旦从高处落下,后头不知有多少不择手段爬上来的,她现下的处境可谓是如履薄冰,危险重重。
秦质看在眼里却不点破,等到白骨神情微变似困其中,才开口坦然道:“暗厂这样的凶恶之地容不得丝毫差错,只要邱先生拿得不是真正的帝王蛊,白兄自然可以明哲保身,给邱先生一点小教训。”
白骨闻言突然看向他,平静反问之,“如何证明他拿得是假蛊,百年之前炼出来的蛊,现下绝不可能找出第二只,便是那操控死人的蛊宗圣手也炼不出那样的蛊。”
秦质一笑,往前走出几步,“确实不会再有第二种帝王蛊,蛊者冷性根本不可能炼出善蛊,便是炼出了也借不到那百年时日来养蛊……”他话间一顿,忽轻浅道:“可若邱先生拿得本身就不是帝王蛊呢?”
白骨微微一怔,却见面前人转身看向自己腰间坠着的铃铛,这个中意思如何还能不知晓,她眼含讶异,抬手摘下铃铛拿到眼前细看。
可是这铃铛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摇晃间也如寻常铃铛一般发出声响,只除去声音不如一般铃铛清脆悦耳,沉沉闷闷地好像一块石头在里头。
秦质见白骨睁着稀奇的眼儿,不经意间又想起他往日的犬儿做派,忍不住轻笑出声,“这虫儿极凶,性诡诈,先前已然闹过一阵,见挣不出去便作假死,寻常动静可激不到它。”说着便缓步而来,伸手为指,“砰”地一声重重弹了铃铛。
铃铛被力震地发出极脆声音,里头的蛊虫似乎被震得狠了,许久才缓过劲来,怒得直在铃铛里上窜下跳,震得整只铃铛摇得极为剧烈。
白骨甚至依稀看见铃铛镂空边缘,时不时咬上一排极细白的小牙齿,那牙齿极小粒,如不细看根本看不出。
白骨抬眼看向面前的人,作派温和可亲,如同兄长一般,她拿着铃铛沉默了许久,本以为只是铃铛而已,现下却连帝王蛊都给了她……
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而她也不会相信,屈屈几日相处就能让他送这般大的礼。
这念头才刚起,所有的恶意揣测怀疑一时而起,沙漠四周一片漆黑,总觉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
秦质视线掠过白骨,忽开口问道:“一辈子做杀手,早晚会死在刀下,只要爬得足够高才能掌控所有人的生死,白兄……难道不想做暗厂的主人?”
这一句可掀了太多东西,白骨一时面色越淡,眼中眸色更深。
“暗厂遍布朝野的关系网与我来说极为有用,旁人我皆不信,但你,我却相信。
林中那十几日的相处,早将你当成了弟弟,暗厂中无论是谁,我希望当上厂公的人只是你,今日所言皆出自肺腑,你不信亦或不愿都没有关系,只希望你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将后路留出来。”
这般一字一句丝毫不掺半点虚情假意,叫人心中如何不起波澜。
白骨闻言眼睫微微一颤,耳旁只余沙漠中的风声,听在耳里越显孤寂萧瑟。
良久她才听见自己极冷淡的嗓音,“我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当什么厂公,也不需要什么哥哥替我着想后路如何。”说完便将手中的铃铛扔给了秦质,转身离了这处。
那铃铛划过秦质的衣衫,无声落在了沙地,铃铛里头的帝王蛊一直不停地怒跳着。
是什么样的人生才会让一个人连最基本的温暖都推地干干净净,面上便是没什么表情,也可以轻易觉出几分可怜。
相谈之后,秦质照样如旧,不勉强也不提起,一路倒也相安无事出了沙漠,却不想分离之时,同行之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骨面色微沉,伸手摸向小包的匕首,却不防这妇人抱着孩子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妇人眼里含着泪花,“这一路多亏了公子,如今就要别过,请公子受我们一礼……”
“不需要。”白骨连话都未听完便冷冷拒了。
刚要转身离开,便被身后而来的秦质拉住,“白兄为何不受礼,你救了他们的性命,而这沙漠之中少了这帮马贼,往后受难之人不知少了几许,你所行之事为善,这礼自然受得。”
人群中一青年闻言郑重道:“公子大善,再世为人之恩无以为报,请受小生一拜。”
零零散散各处歇息的人群听得此言,似心有所感,纷纷走来,垂垂老矣的有,年少天真的有,面容和善,声声道谢。
这一言一字皆发自肺腑,白骨听在耳里越觉难言,视线无处投放,触及到了孩童纯真的眼神,以及妇人眼中泪光。
这些人是因她而活命,可……又有多少人死在她手下 ,这般感谢在一个杀手面前又是何其讽刺。
她心中忽觉一刺,猛地甩开了秦质的手,淡漠的神情染上了几分薄怒,“我说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这突如其来的怒意叫众人面面相觑,原本和煦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褚行神情凝重,手握剑柄,死死盯着白骨。
远处何不欢站起身往这处而来,而一旁的洛卿面色平静坐着不动。
秦质被这般撂了面子,神情半点不变,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善,“白兄这般不辛苦吗?”
怒意不过一息,白骨闻言不再回答,转身径直离去。
秦质看着白骨离去,既没有开口叫住他,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照旧温润如玉,叫人找不到半点不妥。
那日不欢而散,白骨倒未曾先行一步,而是与他们一路慢行养伤,不过再没和秦质说过一句话,每每皆避开了去,几人一道从域外到了中原,二人竟只打过几次照面。
何不欢洛卿这两个后来相识的人,都已然与秦质熟悉不已,可白骨这般同行几月的却还如半生不熟的外人一般。
白骨这样的性子,和谁的相处不来,只除了何不欢,这姑娘实在看不懂脸色,又是个自来熟,便是白骨十句话里回不到半个字,也全不在意,称呼更是从白公子到白大哥,甚至换成了秦质往日所叫得白白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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