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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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再后悔也已迟了。

许夷光当然知道孙太医都是为她好。

何况汪思邈也与她说过自己曾因为治病遇上的那些危险,她并不敢奢望,自己在以后的行医过程中,就不遇上那样不理智甚至是疯狂的病患家属了。

可就因为怕遇上那样的病患家属,怕让自己的名声毁于一旦,就迎难而退,见死不救么?

她做不到。

也有悖她学医这么多年来的初衷。

诚然一开始,她只是为了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等同于是自保,再就是为了让娘不再跟前世一样,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然而这么多年下来,她早真的爱上了行医,爱上了那种治好了病人,知道了自己存在意义,实现了自己存在价值后的满足感与成就感,如今再让她放弃,她万万做不到!许夷光因斟酌着说道:“师父,我知道您疼我,都是为我好,可师叔那些医术,的确能救人,那在我看来,便不是旁门左道,我不但不想忘记,还想慢慢的找机会将其发扬光大,以后救更多的人。我这也不

是痴人说梦,皇后娘娘也有这个想法,只不过需要从长计议,所以师父……”

“敏敏,你听师父说。”孙太医却再次打断了她,语重心长,“你还小,至今也只给那么有限的几个人治过病而已,还都有幸全部治好了,这是你的幸,也是不幸,因为以后的某一日,当你忽然发现,你原来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

厉害,那么无病不能治无人不能医时,你受到的挫折与打击,必将是成倍的。”“同样的,当你发现病人家属,原来并不都是那么理智与教养良好,反而你能为他们的家人治病时,便奉你为上宾,给你下跪磕头都成,你治不了他们的家人时,便对你各种恶言相向,甚至喊打喊杀时,你

心里的悲愤、委屈与后悔,也将是成倍的。师父不想让你在师父曾经碰得头破血流的地方,也碰得头破血流,你明白吗?”

许夷光忙点头:“师父,我明白,我都明白。可就算当初碰得头破血流,师父您也没想过要放弃治病救人,没想过要放弃您苦学多年的医术,不是吗?”孙太医叹气,“我是没想过要放弃,可我是男子,你却是一介小女子,这能一样吗?这个世道,对女人本就比男人苛刻得多,同样的事情,男人做了可能只是小错,甚至没错,换了女人来做,就极有可能是

不可饶恕的大错。何况你想过没有,你这次救活了承恩侯夫人母子,以后势必会有越来越多妇人难产时,请你上门的,你难道个个儿都能保证母子俱安吗?”“结果是好的时,自然皆大欢喜,没人计较你是靠那样血腥的手段,才救活了产妇和婴儿的,结果不好时呢?你就是连个囫囵尸首都不给产妇留的杀人凶手,家属的所有悲伤与愤怒都将发泄到你身上,而世

人都是这样,你只要做错了一件事,前面你做对了九十九件事,他们都会立刻给你抹杀了,只记得你做错的这一件事,到那时,你该如何?”“再者,你名声在外后,因为有官家千金的身份,可能等闲人家都奈何不得你,再不济了,也不敢公然要你的命。可换成王府宗室,甚至是宫里的皇上要你出诊呢?但有意外,你可就真是连命都未必保得住

了。”“还有一点,都知道你能起死回生,保得产妇母子平安后,寻常人家的产妇难产时,也来求你,你救还是不救呢?你不救吧,良心过不去,舆论也会说你嫌贫爱富,你救吧,自己要累死不说,寻常人家的条件可远远及不上什么侯府公府的,自然产妇一尸两命的几率也得增大许多,你到时候又该如何?跟你师叔当初似的,没命的往前跑,因为一停下就会被愤怒的家属们打死吗,可你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父

母亲人都在京城,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孙太医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说完后不免有些气喘。

又见许夷光目光晦涩,不发一语,只当她是被自己说服,或者说是吓住了。暗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敏敏,师父真的都是为你好,所以你就听师父的,回去后便把你师叔教的那些,都忘到脑后去吧,更别想着什么发扬光大了,这用常规的方法,一样能治病救人,何必非要冒险呢?你若是真有个什么好歹,是我把你带上这条路,也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才认识你师叔的,你叫我到时候有什么脸面去见你娘,又该如何才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第265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许夷光沉默了半晌,终于直直迎上孙太医的双眼,郑重开了口:“师父,您为我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我自小亲人缘薄,自己的父亲更是那样,可以说从未感受过真正的父爱,但我想,若我父亲不是那样,

而是与世间绝大多数的父亲一样疼我爱我,他为我考虑的,可能也就跟您一样了,在我心里,您也不是父亲,胜似父亲,我真的很感激您,很敬爱您。”“可这次我不能听您的。我记得我当年刚起意要拜您为师学医时,您一开始并不愿意收我,还对我说,学医是一件需要经年累月坚持的事,枯燥而乏味,十个人里最后能坚持下来,学有所成的,至多两三个,没空陪我玩儿。等我终于能跟着您学医后,我发现,的确就像您说的,枯燥乏味得让人无数次都想打退堂鼓,但我坚持了下来,并且从中发现了真正的乐趣,爱上了学医、行医,如今更是希望,能将您

和师叔的医术发扬光大,救治更多的人,造福更多的人。”“您方才说的,我也都早想过了,风险是肯定有的,甚至极有可能我最后会身败名裂,不得善终,可也有一半的可能结果是好的啊,之前在承恩侯府,刚将他们家的小公子取出来时,我差点儿没忍住流泪,

等之后承恩侯夫人终于睁开眼睛醒来了时,我再次差点儿没忍住流泪,当时心里真是好满足好骄傲,因为我救了两个人,两个本来已经死定了的人……”“以后我还会救更多的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不是我自己的失误,而是真的我已无力回天,我相信病患家属总会理解我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始终不能理解我,甚至就算不理解的人不是小部

分,而是大部分,虽千万人,吾往矣,请师父您能理解我,支持我,我一辈子都会感激您的理解与支持的!”

孙太医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徒弟聪明,沉稳,打小儿便与同龄人不一样。

但与她像方才这般郑重深入的谈话,师徒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让他的心情很是复杂,有懊恼,有伤感,有无奈,还有几分欣慰与骄傲。

他的小徒弟,终于长大,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夫了,虽然在他看来,她仍很稚嫩,很天真,只凭着满腔的热血,便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哪怕知道会撞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可他当年,不也是这样天真热血过来的吗?

他当年不也曾有过她方才说的‘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那种豪气吗,怎么如今到了他徒弟这里,他反倒不支持了,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子,她就不能青出于蓝了不成?可她的确有青出于蓝的天赋,也有那个决心,那他为什么不能理解支持她到底呢,何太医这两日不是一直都旁敲侧击的打听敏敏是不是他的徒弟,言辞间不知道多赞赏她,多羡慕她的师父能有个那么好的

徒弟吗?

他们两个人争了二十年,谁也不服谁,自认自己比之对方什么都不输,连儿子都是一样,那个……一样的没天赋,承继不了他们的衣钵。

可他的徒弟比何太医的徒弟强啊,只这一点,就够他得意与骄傲了,何况这还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他为什么不支持!难道真要因为他的保守与瞻前顾后、杞人忧天,让一个天赋极高,本该有极大成就,也能救治造福更多人的大夫最终泯然于众,让本该被发扬光大,前进一大步的医术却因他的缘故只能止步不前,而他至

死时再来后悔吗?

何况师弟当初被人追着喊打喊杀,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是男的,男女有别,敏敏却是女的,情况应当会好上许多……孙太医想到这里,终于缓缓开了口:“敏敏,你真的长大了,考虑事情也已足够成熟,理智了,师父替你高兴,也为你的勇敢与决心感到骄傲。只是一点,你以后的路还很长,要遇上的人和事也很多,在师父看来,你的肩膀,还不足以把一切都自己扛起来,且就算你真有那么一日,能彻底的独当一面了,在师父眼里,你依然是个孩子。既是孩子,下次再遇上类似的情况时,记得别只让人立刻请你师叔,还

得连我一并请去,你师父虽位卑言微,要护住你一个小丫头,应当还是没问题的。”

便他不能让师徒两个都全身而退了,至少也可以将大部分的责任都担了去,尽可能的保她全身而退,他总不能让她叫他这么多年的‘师父’白叫了。

也就是说,师父不但肯支持她,理解她,还肯竭尽所能的庇护她,尽可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了?

许夷光又惊又喜,忙道:“师父,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努力,也加倍慎重与小心,不给您丢脸,也不让您担心受累的!”

她何其有幸,能遇上师父这么好的长辈、引路人,还能得到他这样近乎无条件的理解与支持,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的确有父亲等于没有,可她有师父,那便足够了!

一时小丫鬟来回午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师徒两个去用膳。

孙太医与许夷光遂打住话题,出了书房。

不想迎头却遇上了气喘吁吁,才从外面赶回来的汪思邈。

孙太医的脸立时沉了下来,冷哼一声,当没听见汪思邈明显带着讨好语气的话:“师兄,您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啊。”径自绕过他便往前走去。哼,敏敏年纪小,不知轻重,你汪思邈三十岁的人了,难道也不知道吗,背着我偷偷教她你那些旁门左道也就罢了,我几次问你她是不是用剖腹取子的法子保的承恩侯夫人母子平安,你也不肯说,我不能

,也舍不得对着孩子撒气,还不能对着你撒气了?我这次不让你看够我的脸色不算完!

汪思邈等孙太医稍稍走远了,立时拉了许夷光低声问道:“师兄骂你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许夷光撇嘴,“您以为您不说,师父就猜不到了?您可别忘了,师父开始学医时,您还没出生呢,何况师父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您,所以,师父一问我就承认了,幸好师父不但没怪我,还说会理解我支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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