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1 / 2)
许夷光这才转头招了承恩侯太夫人与贴身嬷嬷过来。
二人瞧得方皇后这么快就真睡着了,都是大吃一惊,尤其那贴身嬷嬷,惊讶之外,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娘娘时常都要很久很久才能入睡,还睡不安稳,怎么今儿竟?
若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本来与方皇后一样,对许夷光也不抱希望的,霎时又升起了几分希望来。许夷光示意承恩侯太夫人与贴身嬷嬷坐了,方低声问起方皇后话来:“娘娘,您瞧着心情很是不好的样子,是在为什么事情而不高兴呢?说出来,您心里就能好受些,尽管说出来吧,这里没有其他人,
您完全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出来您心里就舒服了,说吧……”
看得一旁的承恩侯太夫人与贴身嬷嬷都是一脸的惊讶,这又是做什么,不是让娘娘睡觉吗?
再说娘娘都睡着了,还能回答她的问题吗?不想方皇后还真就回答起许夷光的问题来:“我的孩子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我怎么查,都查不到凶手是谁,不能为他报仇雪恨……孩子的父亲却不但不伤心难过,与我同仇敌忾,反倒左一个小老婆又
一个小老婆的收,若我的孩子如今还活着,他好些小老婆的年纪还没儿子的大……”“他还左一个庶子又一个庶子的添,一个个儿都嘴上叫着我‘母后’,心里却不知道怎么想的,别人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可恨呢?我不能哭不能妒,每个深夜都痛不欲生,可我痛不欲生时,他却正抱着小老
婆风流快活……”“我心情怎么好得起来,我都恨死他,恨死所有人了我……若他没有当上皇上,我的孩子就不会死,如今我指不定都已经抱孙子了,若他不是有那么多小老婆,他把她们都纵上天了,我的孩子也不会死
……都是他的错,他连自己的嫡长子都护不住,护不住就算了,还给不了自己枉死的嫡长子一个公道……都是他的错,我恨死他了,我真的恨死他了……”
拉拉杂杂的说了很多话,说到最后,更是崩溃一般的大哭起来,那种即使睡着了也控制不住的激动与撕心裂肺,看得人是胆战心惊。
也急得贴身嬷嬷忙起身跑出去进一步的清场去了,这些话,可万万不能再让第四个人听见,否则一旦传出了一丝半点的风声去,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方皇后仍哭得撕心裂肺的。看得一旁承恩侯太夫人跟着哭个不住之余,又禁不住心疼与担心,忙哽声问许夷光:“夷丫头,娘娘这样大哭,行吗?不会伤身吗?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哭过了,不,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当年大
皇子去时,她也没有这样过,我实在担心……”许夷光低声道:“太夫人别担心,正是因为娘娘从来没有这样哭过,才越要让她把心里积年的郁气都哭出来,‘过刚易折’这句话,太夫人一定听说过……若娘娘不是这般刚强,反而不说人前,至少在人后
能时不时的发泄一下,只怕她也不会成今日这般模样。”承恩侯太夫人哽声道:“可她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怎么可能想发泄时就发泄?那些话,她也轻易不敢对着谁说出来啊,她又自来严于律己,待自己比谁都苛刻……也是怪老侯爷走得太早,我们方家又
人丁太单薄了,给不了她什么帮衬,让她只能在宫里孤军奋战,一丝半点的差错都不敢出,以致终于让自己变成了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
许夷光没有再说话。
连承恩侯太夫人做亲娘的,方皇后都没在她面前这样哭过,自然更别提在她跟前儿服侍的人面前了。
她把自己生生逼成了一副在任何人面前,都高贵大气,凤仪天成,无坚不摧的样子,可她显然忘了,她也是人,一个有血有肉,会痛会苦,会有朝一日忍无可忍的人。
于是那些被她强自压下的苦和痛,强自咽下的血和泪,也只能日复一日的在她心里装着,发酵着,终于酿成了一剂最狠的毒,慢慢的侵入到她的五脏六腑,眼看着就要将她整个人都给吞噬掉了!
所以皇后又如何呢,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许夷光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已流了满脸的泪……
第495章 漫长的过程
方皇后撕心裂肺的大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渐渐平静了下来,毕竟哭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许夷光这才上前,低声与她说道:“娘娘累了吗?累了就安心的睡吧,睡醒了便一切都好了,睡吧……”
方皇后闻言,就越发的平静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安详起来,这会儿才真是睡着了。许夷光方与承恩侯太夫人道:“太夫人,您今晚能留宿宫中吗,我得知道娘娘醒来后是什么情形,有没有好转才成,以便下一次的治疗,而且您也好侧面的宽解劝慰一下娘娘,让她看到希望,而不是再
一味的钻牛角尖,这事儿除了您做,谁都不合适。”承恩侯太夫人道:“我留下倒是不难,只说娘娘舍不得我,留我住下了,打发个人去与皇上跟前儿的常公公说一声,也就没问题了,可我转述的情形,怎么也没有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来得直接有效,要
不夷丫头,你今晚上也留下吧?”
许夷光微蹙眉头道:“我一个外人,怕是不方便留下吧?而且我若是留下,万一有心人据此瞧出了什么端倪来,如何是好?”以方皇后的性子,醒来后势必要问她睡着时,都发生了些什么事的,她的脆弱与怨恨对着自己的亲娘和服侍了几十年的贴身嬷嬷展现了没什么,对着她一个外人,却难免彼此都不自在,倒不如提前避
开了的好。
再说她也放心不下李氏一个人在家。
承恩侯太夫人就不说话了。她如今固然迫不及待的想治好女儿,不忍她再那般痛苦,却也不能不为大局考虑,若是让有心人知道女儿病了,还病得很重,后果将不堪设想,——高处不胜寒固然有别人不知道的苦,可若从高处忽
然掉入了泥淖里,却只会比在高处更糟糕千百倍!
相对着沉默了好一会儿,许夷光方又低声道:“太夫人,我已经在凤仪宫中待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出去了,您记得半个时辰后叫醒皇后娘娘。”
承恩侯太夫人讶然道:“难得娘娘能睡一个好觉,为什么要叫醒她,就让她多睡一会儿,自己醒来不好么?”
许夷光摇头道:“嗯,是不好,不叫醒娘娘,她便有可能一直睡下去,于身体不会有好处,不过经过方才那番发泄后,娘娘今晚上应当能睡得好些了,太夫人只管放心吧。”
承恩侯太夫人这才道:“那我半个时辰后叫醒她吧。”
一面扬声叫了方皇后的贴身嬷嬷进来:“安排两个人好生送县主出宫去,我今晚就不出去了,再打发个人去与皇上跟前儿的常公公说一声。”贴身嬷嬷忙应了,看了一眼方皇后,见她睡得一脸的安详,这可是好久好久,都不曾出现过的情形了,而且她们三个人在屋里又是说话又是走动的,不比平时娘娘睡觉时,决不能有任何的声音,竟也
没惊醒娘娘,这更是近乎不可思议的事。
再对上许夷光时,无形中便又多了几分由衷的谦恭与敬重:“县主,请随老奴出去吧。”
许夷光便欠身与承恩侯太夫人行了礼,轻手轻脚的随贴身嬷嬷出去了。
待稍后出了宫后,她回到自己家中,换了衣裳,便又坐了车直奔九芝堂。
许夷光并不能确定方皇后醒来后,情况会不会有所好转,若是能好转,她就得尽快拿主意下一步该怎么治疗,反之,若是不能好转,她又该要如何来补救?
她没有任何的医书文献可查,也没有任何的经验可谈,唯一能依靠与学习的,也就是汪师叔了。想着,不免又想到了方皇后睡梦中时那些堪称大逆不道的话,那些话,任谁听了一句半句去,都足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偏自己还听了个全场……可千万别因此留下什么后患,甚至为自己惹来杀身
之祸才好啊!汪思邈听完许夷光转述方皇后被催眠后的情形,道:“能把心里的郁气都吐出来,那便大有希望了,不过最好三日后再来一次催眠,之前说的那些个纾解的法子,也不能停,再是大有希望,这也是一个
漫长的过程啊。”
许夷光点点头,“只要有希望,漫长些便漫长些吧,不过师叔,一定得三日后又来一次催眠,时间不能往后推些吗?”
说着与汪思邈对视了一眼。
师叔侄两个其实早已是心照不宣,汪思邈知道许夷光的病人就是当朝的皇后,许夷光也知道汪思邈早已猜到了她这个病人就是方皇后,只彼此都知道不能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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