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 / 2)
林夕拾取了段菲和章天阳的废卡,两张卡片上面依旧什么也没有,但是林夕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卡片收好。三人下了楼,经过那架钢琴时,林夕特意检查了一下,发现钢琴果然已经被人从背后拆开,抽掉了里面的钢琴丝,只是不知道是谁做的。回到客厅,林夕重新捧起了那个木头盒子书,一点点地翻阅浏览了起来。这本书有点像《聊斋志异》,里头讲述的是一个个关于鬼怪的故事,但是在林夕看来,更像是在描述人性。
盒子书里记载了很多关于游戏的规则,林夕阅读了半天,发现他们居然不是第一批参与这场游戏的人。
华国有三大鬼节,分别是清明、中元、寒衣,分别在春分后十五日、七月十五和十月初一这三天里。林夕核对了一下他们出行游玩的日子,发现恰好踩在了七月十五的中元节上,这个节日是民间的鬼月,也是道家用来超度亡魂,赦免罪行的法事之日。正所谓“天官赐福,地官释罪,水官解厄”,正是来源于这个节日。盒子书上写了,人心与鬼怪互为表里,每年的三大鬼节,阴界冥府会与此地的山脉产生共鸣,鬼门大开,亡魂不宁,这个游戏是他们的一线生机,也是此地亡魂的一线生机。
中元法事是亡魂赦罪,为的是能够净化冤魂厉鬼的阴煞之气,虽然不能完全净化他们的罪孽,但是却能让他们早日安息。
让林夕觉得有些震惊的是,这被鬼煞环绕的阴山已经被污浊了将近百年,束缚鬼怪的诅咒却始终没能被破解。而另一方面,一处旅游景点如果真的死过那么多人,那也早就应该被国家列为禁忌,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这里走出去的人们仿佛遗忘了这噩梦一样的遭遇,每年依旧有受害者踏足这里。
林夕翻看着盒子书里面关于游戏的记载,第一次游戏是全军覆没,魑魅没能杀死所有的人,而其他人也没能找出真正的魑魅,所以他们全部都成为了山中妖魔的血食;第二次游戏,拿到魑魅卡的是个狠人,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杀死了所有参与游戏的人,自己一个人活着离开了阴山;第三次,付出了三条生命的代价之后,其他参与者终于找出了魑魅,由道士结束了魑魅的生命,剩下的人终于活着逃出了生天……
林夕快速地浏览着这些记录,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拿到魑魅卡的人从一开始就没得选择,注定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可是杀的人越多他就越来越强大,哪怕最后一个人活着离开了阴山,活下来的那个人到底是原本的人,还是已经完全扭曲了心性的魑魅呢?”
这个问题有些沉重,叶青垂着眼睛没有说话,郭冠宇却微微仰着头,有些迷茫地道:“如果是我,杀了那么多人,那我也很难作为一个正常人活着了。”
“而且,游戏的规则只说了三种可能,一种是魑魅独活,一种是魑魅死而众人活,还有一种是魑魅没能杀死所有的人,大家就全军覆没。”林夕看着放在大腿上的砖头书,斟酌着说道,“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魑魅自杀呢?”
郭冠宇神情愕然,叶青也抬头睨了林夕一眼,但是依旧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林夕思考着,仿佛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来到这里的很多都是普通人,但是我不相信人心真的会险恶到这种地步,为了活命而肆无忌惮地杀害他人。总会有心存大爱的人存在的吧?无法下手的人总会有的吧?纯粹善良通透的人虽然少,但是也不是不存在不是吗?为什么不存在魑魅自杀的可能呢?如果魑魅自杀了,那这个游戏的规则就算是被打破了吧?可是为什么这本书里面记载的所有游戏里面,都是两败俱伤作为结局的呢?”
“因为人心是不可能一点负面情绪都不存在的。”叶青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用一种理智得近乎无情的口吻,将这游戏中最丑陋朽烂的一面曝光在林夕的眼前,“拿到魑魅卡的第一时间,内心的负面情绪会被不断放大,恐惧、嫉妒、憎恨、贪婪……在这种情绪的污染之下又还有多少人能够保证自己还能正常?正如你说的,心存大爱的人其实不是没有,但是当人类面对死亡,不论如何,他们总会有所犹豫,这一瞬间的犹豫,就会让阴煞之气钻了空子。”
林夕果断抓住了叶青话语中的漏洞,询问道:“你的意思是,拿到卡牌的第一时间立刻自杀,诅咒就能破解吗?”
“没那么容易。”叶青垂了垂眼,避开林夕那双星火璀璨的眼睛,缓慢吐字的语气沉静平和到了极点,“你的推测其实很有道理,或许打破诅咒的方法就是魑魅醒悟过来然后自杀。但是我怀疑这么做,拿到魑魅卡的那个人需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不仅仅是死亡那么简单。”
林夕觉得匪夷所思,很想问他一句“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代价能让人畏惧的”,但是她想到这漫山遍野不得超生的厉鬼,突然又咽下了话。
如果,魑魅自杀的代价是永不超生,一直被痛苦所磨折,在这里等待下一个可能打破诅咒的人……那拿到卡牌的人,谁能不犹豫呢?
林夕有些怅然地抬头看向挂在壁橱上的时钟,现在已经快凌晨五点了,天也要亮了,可是他们还没有找到魑魅,魑魅也没有找上他们。林夕抬头看向窗外,想知道雨势有没有稍微变小一点,可是这一眼扫去,她的目光便凝住了。
他们来到旅馆之后已经是夜晚时分了,但是游戏开始之后,窗外一直留存着一线的天光,天空虽然是灰色的,四周光线也很暗淡,却还是能看见东西的。就好像是阴沉的雨天,或是被雾霾笼罩的一片地域,他们走在林间的小路上,也好像穿梭在一个斑驳灰暗的异世界里。
但是这个时候,窗外的景象变了,原本一眼扫去是葱茏的绿树,但是此时一眼扫过去,居然满目都是棕褐色的枝干。那片树林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拔高了许多,变成了遮天蔽日的巨伞,雨势渐小,但是一直灰蒙蒙的天空连最后的光都被遮掩,森林里扭曲的枝干就像是人类朝着天空抓过去的枯瘦手臂,远远地看着都能感受到那种绝望挣扎的扭曲,让人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林夕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叶青和郭冠宇很快也发现了外头的异样,郭冠宇忧心这是妖魔要动手的前兆,叶青却皱了皱眉,仿佛在思考。
“你们看。”林夕靠在窗边,指着不远处的一棵苍天大树,“那上面,是不是挂着什么东西?”
郭冠宇听她这么说,也仔细朝着远处的树木眺望,果然看见拿你似乎挂着一大颗好像蚕茧一样的东西,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高。
叶青也看了那里一眼,神情微微一怔,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林夕和郭冠宇立刻扭头看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疯了,魑魅还躲在暗处不肯出来,门外那么多妖魔鬼怪,这个时候出去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叶青看出他们的困惑,指着那巨大的蚕茧说道:“外面的阴煞之气消退隐匿到森林里去了,只要不走进森林,我们在屋子附近行走,暂时是没问题的。有人使用了那张通灵卡,让阴山露出了真实的模样,虽然环境可怖,但是现在妖魔都被暂时被压制安抚了,你们也不用担惊受怕。”
林夕想到之前那在屋外不停蹦跶的刀劳鬼和鬼母,虽然他们不能进入屋内,但是那虎视眈眈的模样也差点把他们吓破胆。现在往窗外看去,那股不详的阴煞之气果然褪去了不少,只是在森林里萦绕不散,却在屋外留出了一大片空白,让人不用再害怕一回头就看见形容恐怖趴在窗边的妖魔了。
“你怎么知道有人使用了通灵卡?”林夕有些困惑地看着叶青,却也没有抗拒地任由叶青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我不能确定,但是我能看到。”叶青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流转着淡淡的华光,透着金属一般冰冷的质感,“如果我猜得没错,之前我们出去寻找司机的时候,屋外的环境那么明亮是因为有人使用了境像卡,才让我们能够在夜晚里视物。现在那张境像卡失效了,妖怪却又暂时离去,应该是有人用了通灵卡。”
林夕被叶青说得有点懵,忍不住说道:“谁用的?是为了帮我们?”
“不一定。”叶青闭了闭眼睛,皱着眉头揉了揉眉心,似乎感觉有些晕眩,“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混淆时间,或者让我们有出去的勇气,好尝试将我们一网打尽吧。”
林夕听他说得瘆人,一时间背生冷汗,有些迟疑地道:“那我们现在要出去吗?”
“去。”叶青握紧她的手,说道,“那个蚕茧抽丝为桑,音同丧,蚕神有‘菀窳妇人’和‘寓氏公主’两种说法,抽丝为桑,编桑为衣,桑服,丧服,有安抚亡灵的意思。而中元鬼节本也是超度法事,赦免罪孽,这大概就是妖魔会暂时退去的原因了。”
林夕被他说得心里有点毛毛的,头皮微微绷紧,一阵发麻:“……你的意思是说……”
“啊。”叶青眼神冰冷地扫向外面的蚕茧,轻声道,“就是不知道这个被做成茧、裹上丧服的人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咀嚼)hmmm,大概还有两章,这个世界就能结束了。
什么嘛……林夕还是没能活过这一周_(:3ゝ∠)_
第六十一章 阴山鬼屋(10)
一踏出屋门,林夕就恍惚间觉得自己走进了原始森林。出乎意料之外的,被雨水洗涤过的空气清新得如同雨后新芽,格外清冽好闻。林夕以前总觉得“如临仙境”之类的说法有些夸大其词,但是此情此地,哪怕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她也在一瞬间的愣怔之后感觉到了一种远离尘嚣的清寂。
叶青牵着林夕的手,林夕想了想,也牵起了郭冠宇的手。郭冠宇知道林夕这么做是为了他的安全,不由得抬头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很快又低头避开了叶青冷凝的视线。这一晚上下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叶青和林夕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叶青时时刻刻跟在林夕的身边,仿佛怕她出事,又仿佛一种强得可怕的占有欲一样。在这个人心莫测的游戏里,郭冠宇自认自己处于劣势,他可不想搅和进这一对莫名其妙的情侣里面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不错,是莫名其妙的情侣。
郭冠宇的心态过硬,养气功底极好,也很冷静理智。他很申时合度,也清楚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待林夕和叶青,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他们这种极富张力又仿佛随时会断裂的相处模式。他们看起来像是对彼此完全陌生的人,但是又似乎对彼此十分了解,像是背道而驰的光明和阴影,又像是命运交织在一起的马路十字。林夕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叶青对她有着一份自然而然的亲昵,林夕对叶青也有一份毫不掺水的信任和维护。
死了这么多人,发生了这么多诡异的事,叶青依旧不肯坦白自己卡片的内容,而且对鬼怪的资料简直娴熟于心。就算郭冠宇理智为上,也忍不住思考叶青会不会就是在背后操控所有人生死的魑魅,也就只有林夕,勇敢无畏,一往无前,又固执地相信着他。
这种毫无理由毫无根据的信任,难道就是“爱情”吗?
那他又该怎么做呢?时间所剩不多,魑魅的身份却还隔着雾气一样模糊朦胧,郭冠宇有些冷静也有些无奈地想,大概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想到自己刚刚开始起步的人生,想到自己的父母和家人,这个年纪也不过二十岁的青年微微湿润了眼眶,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迈出一步,觉得步伐有些沉重,迈出第二步,他觉得自己过于焦虑的心影响了行动,迈出第三步,他终于觉得哪里不太对了。
“林夕。”郭冠宇努力挺直了腰背,但是额角还是有冷汗沁出,“你……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林夕扭过头来看他,目光却微微一凝。而郭冠宇则微微低着头,有些喘不上气来地说道:“……就,就好像是……”
“背了一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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