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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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元帝威严地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那老汉哆哆嗦嗦地回道:“草民本是火袄教总教的一名护法,跟在圣女的身边做事。火袄教出事以后,草民弃暗投明,一直安分守己,再未提过火袄教的旧事,还请圣人明察。”

“今日找你来,并不是问你这些。你回头看看,是否见过那个人。”崔清思说道。

那老者闻言,胆怯地回头望了一眼,与李绛四目相对,一下惊起:“你不是常来总教的那位郎君么?这么多年,你的容貌倒是没什么变化。我们在圣女那儿见过几次的,我对您印象很深刻。这位,这位可是那个你抱走的小郎君?”老汉又往李绛的身后看了一眼。

李晔从未见过这个老汉,疑惑地问道:“您认识我?”

老汉笑着点头:“你尚在襁褓中的时候我见过一次。还是我把你交给这位郎君的。那个时候你太小了,身体又弱,连哭的声音都不大呢。”

他在那里自说自话,李绛忽然想起来,当年圣女的身边是有一个人,但时隔多年,印象早就不深了,无法断定是否乃此人。李绛冷哼一声:“舒王妃不知从何处找来这么一个人,胡乱指摘,混淆视听,不足以服众吧?”

李谟摆了摆手道:“李相别着急,不妨听听他所言,再做判断不迟。天子面前,不得妄语。这个孩子的来历,你且说说看吧。”

老汉回忆道:“火袄教在鼎盛时,教众有数万人,在长安也算是极有势力的。那时,火袄教的圣女跟朝中许多官员都来往甚密,有些是明面上的,有些是暗地里的。明面上的那些在当时就已经被除掉了,可暗地里的还有些漏网之鱼。这位郎君就是其中之一。他跟圣女似有私情,我曾不止一次亲眼见过他们相处时的情景。”

“荒谬!你既说我是私下与她来往,又如何能让你看见?”李绛反驳道。

那老汉倒也不慌不忙地说:“因为我是圣女最得力的手下,她很信任我,还会告诉我一些秘密。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雨夜,你抱了一个包在青布襁褓里的孩子来请圣女医治?后来你几次三番来询问那个孩子的病情,圣女都不肯让你见。可你不知,你抱来的那个孩子早就死了,还是我亲手埋的。”

李绛浑身一震:“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现在还能记得埋孩子的地方,只要派人去,必定能找到他的骸骨。圣女将那个孩子身上的手镯,长命锁等物都取了下来,还检查了他身上的胎记,而后找了一个体弱的孩子交还给你。孩子的容貌本就变化大,更别说阔别一年之久,连亲生父母也无法分辨出来的。”

李绛倒退了两步,几乎站不稳,幸而被身后的李晔扶住。他很想再次呵斥老汉胡言乱语,可这些细节说得分毫不差,犹如亲眼所见。他从未想过那个女人竟敢调换他的孩子,这个惊天霹雳,震得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同样震惊的还有李晔。他原本也不信,只觉得是舒王的计谋。可看到父亲的反应,便知那个老汉所言,恐怕并非全然是假。若他所言为真,那自己便不是李氏的血脉,也不是李四郎。那他到底是谁?又从何处来?

这二十多年来,他虽离家寡居,并没有得到家人多少的庇护。可他有名有姓,有父有母,不至于像是无根的浮萍。可今日,有人告诉他,他的身世是假的。他根本不是李晔,当朝丞相之子,而可能是个无名无姓的野种?

这有多么荒诞可笑!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诵此时开口问道:“你可知,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

老汉摇了摇头:“草民也不知圣女从何处得来这个婴孩,也许只是从普通农人家里抱来的。可我知道,圣女跟这位郎君,绝非泛泛之交那么简单。他们之后还往来了数年,直到火袄教被朝廷剿灭。如果我没记错,当时清查火袄教总教的,便是这位郎君吧?他借由此立下大功,飞黄腾达。”说到最后,那老汉的口气里已经有几分鄙夷。

“圣人,请听臣一言。”李绛跪下来,暂时不去想李晔的事,而是为自己辩白,“实情并非如此。臣是奉旨行事,根本不存在杀人灭口一说。何况臣当时只是一个小官,有何可利用之处?”

贞元帝一时也无法判断,对舒王说道:“李卿说得也有道理,不能凭此人的三言两语,就让朕降罪于当朝的重臣。”

李谟嘴角噙着笑意,拱手拜道:“圣人,若是当事人之言,可否取信?”

“当事人?那火袄教的圣女不是早就已经身死,哪里还有当事人?”贞元帝奇怪地问道。

崔清思回答道:“火袄教圣女的确已经不在人世,可是她有一女尚在人间。日前我也是刚得知此女的身份,她便是被度支员外郎收为妾的刘氏。她此刻就候在殿外。”

“既然如此,便宣她进来吧。”贞元帝不满地看了李绛一眼。因为李昶的事情,他对李绛本就心存不满。可念着这么多年,李绛在朝为官,任劳任怨,本有意等风波平息了,就揭过此事。可现在居然扯到当年火袄教和延光的旧案,他就无法容忍了。

刘莺大腹便便地走进殿中,本要下跪,贞元帝说道:“既然你有身子,就站着说话吧。”

“罪女不敢。”刘莺低头道。

“朕并非残暴不仁,何况法不及孕者。你将你知道的事,说出来便是。”贞元帝道。

刘莺应是,这才缓缓说道:“罪女的母亲是火袄教的圣女,当年李相带人来查抄总教的时候,母亲侥幸未死,逃到朔方一带,被一个好心人所救,生下我。母亲临死前告诉我,当年李相想利用她和延光长公主建立关系,便帮忙收买很多官员为延光长公主所用。因此延光长公主出事以后,李相立刻就想到要封住我母亲的嘴巴,赶尽杀绝。”

“你休得胡言!”李绛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他现在总算明白,刘莺是舒王安排进府的,难怪调查身份的时候毫无破绽。他若肯为舒王所用,刘莺便会是一个眼线。而若他不肯乖乖就范,她就如同毒蛇一样,会反咬一口!

刘莺不理他,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委身李府,就是想找到当年他与延光公主勾结的罪证,无意中发现他与武宁侯府联合杀害了我的异母姊妹,还发现这次吴记柜坊的事,他也牵扯其中。这是我找到的他与武宁侯秘密贪分国库所得的账册,请圣人过目。”

刘莺说着,从袖中将账本取出来,递给了身边的宦官。

李绛瞪大眼睛,颤抖地指着刘莺:“你,你竟然伪造账册?吴记柜坊的事情,我从未插手!”

“李相高明,自然懂得把自己撇清。可这是我从您书房的暗格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证据。”刘莺淡淡地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也有今日。”

贞元帝将账册匆匆翻了几下,看得无名怒火起。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李绛,他也懒得管这账册到底是真是假,只一把扔到李绛的脚边,大声喝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可说?!你教子无方,其身不正,安敢忝居相位?”

第98章 第九十七章

“臣冤枉!”李绛大喊,整个人伏在地面上。此刻,他竟然有些庆幸没有投靠舒王那边。如今这些,只是欲加之罪,他最多是被削官。而他若真的为了李昶变成舒王的人,最终只会落得跟武宁侯一个下场。

贞元帝让人把刘莺和老汉带下去,也不说如何处置,自己在宝座上来回踱步。

站在后面的李晔漠然地看着气定神闲的舒王。他们从进殿开始,就完全被李谟牵着鼻子走,毫无反击之力。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地压下来,又是天子心中最敏感的往事,无论真假,天子都会降罪于父亲。现在,父亲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被天子接受。

他若什么都不做,今天必定是一场败局。可他若开口,以舒王的精明,很可能看出蛛丝马迹。但眼下,顾不了这许多。他刚要开口,却被以头抵地的李绛看了一眼。那目光是要他沉默的意思。

这时,门外的宦官忽然喊起来:“广陵王,您不能进去!”

“都给我让开!”一声力斥刚落,李淳便冲进了甘露殿里,前后有几个宦官试图阻拦他。李诵惊得站了起来,李淳这可是无诏回京,他疯了不成!

“广陵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李诵压抑地喝道。

贞元帝已经变了脸色,李谟则像在看出好戏一样,饶有兴味。

“圣人恕罪,广陵王非要闯殿,小的们拦不住。”宦官齐齐跪下说道。

贞元帝板着脸,让宦官都退出去,俯视着李淳:“谁让你进来的?你的眼中,可还有朕?”

李淳一下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圣人恕罪。我原本在殿外候旨,听到有人诬陷李相,这才忍不住进来。孙儿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贞元帝看在李淳刚立大功的份上,暂时不与他计较,冷声道:“你只听了几句,就知是诬陷?你的意思是,朕昏聩无能,是非不分?”

“李淳,你退下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李诵想叫人把李淳拉下去,但在贞元帝的面前,又不敢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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