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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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小了,鼻子就显得大,鼻子是肯定要调整的,也许还要随着眼睛的调整调节高度,朱小姐嘴巴里开了两个口子,现在麻醉药效还没全过,吚吚呜呜地说不清话,勉强点头示意,胡悦进手术室的时候就看到,经纪人今天没来,她没人陪,她问,“你叫好车了吗?要不要我送你上车?”

朱小姐摇摇头,示意她一个人没问题——胡悦倒也真相信她,她也很佩服朱小姐,一整套整容手术下来,一年时间是要的,又没钱,又没工作,还不能出去见人,很多女孩子会熬不过,至少要找一个男朋友陪一下,度过艰难时光——像她这个颜值,就算是在整容期,找个男友也是轻而易举,朱小姐是真的把持得住,对自己够狠。

如果是别人,她会坚持送到车上,对朱小姐胡悦确实放心,她把朱小姐送进电梯,掉头小跑去找师霁,“还好还好,赶上了——师老师你是去医院吧?”

这里说的医院,当然不是j's,而是十六院,师霁和胡悦都不是全日制在j's工作,今天他们的排班都是上午,胡悦想做什么不言而喻,师霁瞪她一眼,她没脸没皮,嘿嘿笑,“车又开始难叫了——这几天外面好冷呢——谢谢师老师啦。”

打开车门,熟练地蹭进副驾驶座,胡悦一坐进去就是一怔:这个座位,被动过了。

而且,对方的身量要比她娇小:座位没被调前,但是被调高了。毕竟,大部分乘客在前座距离够宽的情况下,都不会去动座椅前后,除非是后座有人,但坐在车里,座位如果太矮,看车外不方便,这是有点不舒服的。

胡悦本人身量接近170,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她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骆总,而是160左右的宋太太。

“对了,刚才你没有来看一眼朱小姐做完手术的效果吗?”

嘴里还是当不知道,笑嘻嘻继续唠着家常,师霁还是和从前一样,爱搭不理——他能搭理那么一小下,已经是心情不错的表现了,胡悦不禁想入非非:和老情人见面有这么开心吗?不应该是那种还君明珠双泪垂的气氛……呸呸呸,怎么就觉得他们是老情人了,这人是不是宋太太还不好说呢。

做法律这一行的,不管是警察还是律师,做事都很讲究个证据,不怎么信赖直觉,胡悦不想一直瞎猜下去,师霁的例牌回讽她也似听非听,“何须来?取完颊脂垫又不是当场就见效果,至于外眼角,如果和你的方案效果图不一致,那你可以直接辞职了。”

其实,他是看完缝合才走的,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她的外眼角切开术的确做得不错,连师霁都挑不出毛病,最终呈现效果,也和方案并无二致。对师霁来说,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夸奖——当然,这要她足够细心,可以解读出他的意思,且够心大到受落他的‘好意’。

以往她是会笑开的,她越是高兴他就越是酸溜溜,但今天好像没这份心情,胡悦撇撇嘴,伸手去按电动按钮,“说起来,那个宋太太的案子,你是决定接下来了吗?”

正值红灯,她的动静瞒不过师霁,他偏头看了看她慢慢下降的头顶,两人眼神相对——聪明人,真的话从来都是不必说透的,她的明示,他哪还有不明白的?

“……嗯。”师霁居然没有回避,相当于默认了胡悦这个举动中暗藏的疑问——他是否私下和宋太太见了面,而且用这辆车载着她去了某地,他们之后又做了什么——他很平静地嗯了一声。

说好的没有联系方式,要她转达呢?胡悦很不高兴——她现在正需要和宋太太接触的借口,而且,师霁的决定,虽然符合她的诉求,但在伦理观上,却还是让她感到不适。

“真的?”她脱口而出,“可……孩子才七岁啊!”

这多少是在转移话题了,她的沮丧里有一大部分都和这个未见过面的孩子无关,不过确实,不论是宋太太的求医理由,还是师霁的应允,也都让她有轻微的愤怒,“你真的因为和老同学之间的感情,连面都没有见过,就决定了一个孩子的未来?”

“整容对她不好吗?”师霁反问,“你觉得她母亲会害她吗?”

“我只知道这么小就整容,存在极大的风险,除非你能保证你的业务水平在将来十年内不衰退,没有任何变动,否则,一旦你出现任何问题,这孩子后续很可能找不到接手的医生。”胡悦毫不客气地说——这不是诅咒师霁,而是任何医生在制定长期治疗方案的时候都要考虑的问题,如果自己业务失能,谁来做这个后续的副手。从这点来说,治疗方案越长,风险也就越大,大多数长期治疗方案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患者没有选择的余地。像是这种长期整容,全国可能只找到一个医生的方案,等于把病人和师霁牢牢地绑定到了一起,如果师霁因为任何原因:意外、衰老、疾病,失去了手术能力,那孩子怎么办?宋太太在时限内找不到接手医生的话,之前改善的外貌,也许会变得比未做手术还要更畸形。

不清楚师霁意愿的时候,胡悦一直在思考手术的事,她想要接近宋太太,自然要投其所好,但不论怎么想,假体植入手术对七岁的孩子来说,仍是过分冒险,哪怕再想知道真相,这……仍是她不可能抛出交换的筹码——而她想要知道真相的决心究竟有多坚定,胡悦自己清楚。

她都能想到的风险,师霁没有想不到的,他竟然答应接下这个案子——这是说明他心中已经没有多少医者的坚持,还是说明,宋太太对他竟然重要到了这个程度,重要到他甚至无需一段挣扎的时间,就轻易答应下来的程度?

师霁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医生,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相处了两年,胡悦不至于连这都了解,答案只可能是后者——坚定的信仰,在男女感情面前不堪一击,为了旧识,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医生的底线?

这些话,不用明说,其实就存在两人之间,可以轻易推理出来——胡悦知道,而她也知道师霁知道她知道,这就更让人生气,胡悦越说越气,已分不清是在气什么,乘着红灯去开车门,“不搭了,我要下车。”

“别闹。”师霁赶快把车门落锁,“你在搞什么?旁边是车道。”

这责问其实很莫名其妙,就算是车道也堵死了,前面就是斑马线,半途下车并无任何安全上的隐患——更多的仍是借口,胡悦摇头说,“我不想和你这样的医生共处在一个空间里。”

这句话也是借口,真正生气的原因,这大概只占了一半。可,她气势起来了,师霁的脾气反而变好,换做以前,敢这样作威作福,她早被赶下车,可这一次他不但没这么做,反而居然开口解释,而且语气很委曲求全,“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和晚晴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这个你们用得好,不经意就把骆总囊括进去,胡悦在生气之余心仍一跳:看来,诊所里的事,看似被骆总把持,但还真没什么能瞒得过师霁。

“当然,我们也不仅仅是老同学……她以前是师雩的女朋友。”师霁说,外头阳光逐渐烈起来,他戴上了墨镜,“师雩的失踪,对她打击很大,晚晴始终不能接受师雩是杀人凶手的说法,她总抱着师雩能回来的希望,最终,她选择了现在这个丈夫……我想,师雩对此,是有责任的。”

这当然也就意味着,作为师雩仅剩的亲属,师霁对她也有一定的愧疚心理,这或许可以解释他乍见宋晚晴时特别的表现,她毕竟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和师雩还有关系的人了。胡悦轻声说,“但那也不能……”

“那你想怎样?”师霁说,他的声音又冷淡下来,充满了看破世情的讥诮,“我们都知道,这世上所有事都存在理想的结局,但并非是每个人都有那么选择的能力,人总是要学会接受事实,学会将就。你应该记得《盖茨比》里的那句话。”

胡悦怔了怔——她没看过《了不起的盖茨比》。师霁看看她,叹了口气,把那句话说出来,“当你要批评别人的时候,你切要记着,世界上并非每个人都具备你拥有的条件。这说的其实是财富,但其实用在人性上也并无不可,当你在为那个孩子设想将来的时候,不能忘记,她并未拥有太好的条件,如果你不能为她的人生负责,那就只能在她拥有的这些仅剩的条件里,为她找一条最好的出路——晚晴的这个女儿,虽然家财万贯,但其实,她拥有的条件很贫瘠。”

如果说,胡悦有哪一刻是被自己说服了,放弃怀疑师霁和宋太太关系的时候,那么也就是现在了——提到‘晚晴’这两个字的时候,师霁语气中自然的冷漠,与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让人感觉他是看透了宋晚晴的性格,并对此有自己的评价,这评价究竟如何,从他的结论,大概已可窥见端倪。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宋太太有少许特别的待遇,只因为她毕竟是和师雩还有关系的几个人之一,师霁也许还能在她身上感觉到一些弟弟存在过的痕迹,也因为他早已看透了这个道理:人生在世,没有任何事、任何人会是完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而比起他对自我外貌要求的一丝不苟,师霁在人性上,意外地懂得将就。

而她还能说什么呢?师霁已经将道理全都说透了:如果不能对那孩子的人生完全接手负责,她又有什么权力指责在现有条件下,尽力想要帮助她的师霁?“……好吧,”这句话有些不情愿,还是有些残留的脾气在里面,但也算是接受了现实,“我想,持续整容的痛苦,总好过被彻底放弃的虚无。”

至少,这能证明她还有人关注,还有人对她存在着期望,胡悦和师霁都有一段痛苦的过去,但他们至少在很小的时候,依然是在爱里长大的,胡悦终究也还有一个亲人至死都还很爱她——或者,是在她的想象中很爱她。

“至少,这总好过多几个代孕生的弟弟。”师霁说,“现在的小孩比你想得要更早成熟,她会感谢我们的。”

“确实这样,”胡悦认同,“现在的小孩都早熟——我想,她也会比同龄人还要更早熟一点。”

应该是会感谢医生的,但她的童年是否快乐,这段经历会不会给她留下阴影,这些事都经不起细想,毕竟,在如此贫瘠的条件下,谁都无法要求更多。胡悦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这些事,渐渐都会习惯,只是她还没学会不放太多感情。

“可能就像是朱小姐她们说的吧。”她忽然想起那句话,自嘲地一笑,“等你没感情的时候,就开始有钱了。”

“这话是谁说的?”师霁敏感地问,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很带感,我喜欢。”

胡悦翻个白眼,从鼻子里哼笑出声,典型的师霁。

路途本就不远,再堵也就是十几二十分钟的路,他们驶入地下车库,师霁停好车,没有立刻开门,而是解开安全带,转身审视她,“不生气了吧?”

他已摘下墨镜,有一点调侃,双眼在阴暗的环境中熠熠生辉,被这样一张脸注视,万千少女怕都会因此尖叫,但胡悦的段数要较她们更高,她眨眨眼,“我生气过吗?”

师霁看了她一会,嗤地一声笑起来,他向她倾过身,越靠越近——然后越过她打开车门,“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生气。”

他的呼吸还吹在她脸侧,撩起的鸡皮疙瘩还没下去,她的脊背依然像是通着电一样又酥又麻,胡悦的心跳得很快啊,但她从来是不服输的——也许,也受了宋太太的一点刺激吧。

“哦?”

她说,“那我也很好奇啊。”

她一样向师霁伸出手——但没有开车门,而是拉过安全带,重新把他绑好。“你为什么哄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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