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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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同和忽然打破了这舒适的沉默,也打破了她的胡思乱想,胡悦一下回到了现实,她掩饰地咳嗽了一声,“嗯?”

“关于师霁的问题——当然,还没有证据,只是我的猜想,但是,我想,在现在的这个条件下,至少我个人看来,其实……他们掩藏的秘密,如果有的话,也应该是个很简单的故事。你觉得呢?”

“……嗯。”

“你觉得是怎么样的?”

“师雩也许并没有死,按照曾有的线索,他也确实是在那段时间经过了那个地段,也许,他检视了尸体,或者他撞见了行凶现场,也许还有一些别的故事——总之,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自己可能会被警方列为重点嫌疑对象。”胡悦顿了一下:这猜测当然不新鲜,只是在更多的线索加入后,日渐明朗。要说师家人完全没有隐瞒,她确实难以相信,疑点确实太多了,而他们的顾虑,在当时的情况下,不能说是空穴来风。

“惊慌之中,师家人决定,为师雩安排一条万无一失的出路,即使,这需要他完全抛弃以前的身份——甚至是以前的爱人,宋晚晴和他的关系毕竟并不牢靠,不能告诉实情,所以,他们把宋晚晴安排到邻市实习,尽量减少接触,免得宋晚晴发现师雩未死的蛛丝马迹。”

“然后,在那之后,师雩有了新的生活,可能他去了国外——可能他就生活在s市,当然,也可能他确实也死在了当年的那个雪夜,答案到底是哪个,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清楚了。”

解同和打开车门,“我相信,不管结果是什么,这对师霁来说,也是个解脱。如果师雩死了,不必说,如果师雩活着,那么,真凶伏法,不论他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份,总算至少是恢复了清白。”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我至少欠师霁一个道歉,我觉得我们都欠他一个道歉,”他没有说这个假设的可能是多么的渺小,只是平实地分析,“如果是后者……他们其实也触犯了法律,这种隐瞒,极大地阻碍了警方的办案进度,也许就是他们隐瞒的关键信息,让真相的揭破晚了这些年。”

胡悦下意识地想要辩解,但又很快咬住了嘴唇——解同和说得没有错,至少,如果师雩真的活着,师家人的做法也就完全误导了警方的调查方向,十年来,因此浪费的警力物力很可能是天文数字,也因此让受害人家属和警方在迷雾中,多挣扎了这么久的时间——不能说完全是因为他们的隐瞒,但,至少他们负有极大的责任。

“但是,”解同和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低沉地说,“这么说,并不是我会责怪师霁……人性是很复杂的,有时候,有些人做了错事,并不代表他是个坏人。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悦悦,你呢?”

一整个晚上,他说了很多,但想要问的,仿佛只有这一个问题。

你能原谅吗?你能放下吗?解同和可以,解同和原谅了。

你呢?

第174章 放下

“受害人生前和别人有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

“没有,想不到什么有矛盾的地方,她一个女同志,能和谁有矛盾?我们一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过生活,下岗了就靠她那点工资也没想过偷没想过抢,我真的没想到就这么突然就去了……以后让我和孩子怎么生活?”

嫌疑人刘宇,43岁,15年前进入a市钢铁厂务工,据同事回忆,刘宇对这份工作并不满意,常流露出后悔情绪,扬言‘进厂是瞎了眼’,据说其为进厂花了十万元的关系费用,但工作不久以后,钢铁厂效益出现问题,工资一直不能足额发放,甚至有下岗的传言,厂中职工的情绪并不稳定。

“不知道,没有,我侄女脾气非常好,我大哥一家早就搬到b市去了,她一直在外地上学,这一次就是回老家过年,我们都……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早知道,(啜泣)早知道就……”

进入钢铁厂工作三年以后,钢铁厂事实上已经处于停产状态,但刘宇等人依然居住在钢铁厂宿舍,工友说,当时的刘宇一直喊穷,但经济其实还比较宽裕,‘看到他手里都拿着中南海,很少有红河、白沙’,从当年开始,a市出现了割喉、敲头抢劫案,但案发频率不高,未引起足够重视,被类似案件淹没,建议回溯案源,查找、合并更多的同源案。

“就是……突然,我就悔,特别悔,那天我没去接她下班,就觉着,走惯了呗,天才毛毛黑,自己回也没事,我就没想到,没想到,我真不该……她身上就几十块钱……”

一开始,刘宇的作案动机有明确的求财成分,被害人以衣着光鲜的瘦弱女性为主,但到后期,其犯罪动机发生了明显的转化,从求财转化为满足自己变态的杀人欲,有时一次杀人仅能抢夺数十元。a市也渐渐流传开割喉魔的传言,当地警方未能及时疏导言论,a市有许多流言,对其作案手段进行夸大,造成极大的负面社会影响。后,钢铁厂正式改制,员工下岗,刘宇领到补偿款后,和同事相约南下打工。据回忆,刘宇曾在送别宴上说过,‘这个鬼地方,大家都穷,就是走黑的都得饿死’。

根据z市警方的调查,在刘宇逗留z市打工的两年间,z市出现抢劫杀人案五起,其中三起可能与刘宇有关。两年后,刘宇老家因修高速征地,刘宇回家分征地款,后改行从事沙石生意,经济状况极大改善,现已娶妻生子,生有一儿一女,儿子7岁,女儿5岁。

【这些是刘宇的一些基本情况,目前我们已经控制住嫌疑人,正在进行讯问,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刘宇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他的求生欲也很强烈,肯定会想方设法和警方对抗。最早的案子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二年了,残留的证据的确不是很多。这个案子的口供非常重要,什么时候击溃嫌疑人的心防,案件才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这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爱人,我爱人和谁有矛盾,我也不知道,她是被外派到这里来当出纳的,一个女人,每天提着那么多现金走来走去,你讲是不是要出事?警官你自己说,老板该不该负责……”

【目前二十余起案件的证据已经再次送检,只有两个案件的相关证据检出了刘宇的dna,从他的行踪推测,你母亲应该是他在a市做的最后一个案子,除非,还有别的罪行没有暴露。】

【人在a市,我也没法过去,已经和兄弟打了招呼,有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也会……反正,你知道规矩】

“胡医生?”

“胡医生?”

散乱的回忆碎片纷纷消散,胡悦一下回过神,含笑给宋太太斟上茶,“抱歉,最近有点累,走神了。”

“没事——是家里出事了吗?”宋太太不因被怠慢而生气,“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话。”

“不是什么大事,”胡悦捺下心事,露出笑容:她当然知道规矩,正在侦破中的案件,有严格的保密制度,解同和告诉她的这些信息,看过以后删除聊天记录,守口如瓶,这都是最基本的操作。有些事,宋太太知道也许会很激动,但她现在还不能说。“我们还是来看看妹妹的手术方案吧——”

她把ppt打开,详尽地对宋太太解释了起来,“等到妹妹再大一点,才能考虑给她做缩鼻翼和鼻头的手术,现在做是没有意义的,妹妹还在长大,所以,在面部结构上,只能做加法,不能做减法,妹妹的鼻子塌,这个问题可以通过假体来解决——而且我们不用膨体,就用最传统的硅胶,鼻尖也不用软骨,小孩子的新陈代谢太快了,软骨会被吸收的,到时候鼻头很可能会歪掉,就用最复古的假体来做,每半年复诊一次,预计到成年为止,还要更换一次到两次的假体,否则鼻子长大以后,假体肯定会变短,这就不好看了。”

“鼻梁是一张脸的脊骨,有了好的鼻梁以后,首先鼻孔会撑起来,效果图大概类似于这样,鼻孔外翻会得到很大的改观,除此之外,蒜头鼻也不会那么明显。还有在做mri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妹妹的咬合不是很正,建议从现在开始做牙齿矫正,不然就怕之后发展成地包天那就不好了。”

“不是骨性的吧?”

“应该是牙性的。”

宋太太松口气,“那就好——她爸爸也做过地包天矫正。”

她有点怨气地说,“应该都是遗传他的,什么好的不遗传,坏的全都给到小朋友。”

胡悦笑笑,“牙性的都好矫正,年纪越小越好,问题不大——还有嘴唇的部分,小朋友嘴唇的确偏厚了——主要是下唇的粘膜有一部分暴露在外,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雅观。这部分的手术倒是可以提前做,影响不大,本身也是个级别不高的小手术,在鼻子做好了之后,可以先做嘴唇,再做牙齿矫正,我们还给妹妹设计了一些玻尿酸注射的点,还好,妹妹的眼睛和眉毛长得很好,其实这两点真的特别重要,尤其是眼睛,眼睛天生形状不正的话,后期是很难矫正的……”

如果仅仅只是改善一张中等偏下的面孔,在五官健全,面部结构没有大缺陷,预算充足的前提下,难度其实不是太高,但前提是——手术者是成年人,现在要给个孩子做手术,手段只能尽可能保守,尽可能追求可逆性、安全性。师霁设计了很多过渡性的手段——上半边脸有点瘪,那就玻尿酸填充,打造小孩婴儿肥的可爱感,鼻子塌,假体形状保守,不追求逆天的高鼻梁,而是把蒜头鼻修改成可爱的翘鼻头。孩子年纪还小,手术分几步走,现在先做假体,几年后十二三岁了,再视情况做缩鼻翼手术。如果到时候需要更换假体,两个手术可以合并在一起,尽量减少全麻手术的次数,为的也是照顾到家长的情绪——没有明确的科学证据,但很多人是相信全麻手术做多了会影响到智力,尤其孩子还小,这方面的顾虑肯定更多。

“不过,您也是学医的,也知道手术终究不是什么好事,鼻部这个样子,可能是要一辈子做下去,只是成年以后更换假体的年限会较长而已,按照如今的技术水平,鼻部的手术做多了,腔隙可能会因此变大,这个是医生技术再好也没法掌控的风险——”

宋太太面露心痛之色,这不是她第一次犹豫了——但,和之前一样,再踌躇,也仍是忍痛说,“这个风险,可以承受——人活在世上,总是要承受风险,也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告知病人家属,是胡悦的责任,宋太太的选择她并不意外,和她确认日期,先把各项导诊约好——手术可以在j's做,之前的各项基础检查,j's自己做不了也有合作的二甲医院,宋太太到时候把女儿往医院一送就行了。两人签好各种通知书与免责声明——未成年人手术,法务很当真,出了厚厚的一沓文件,宋太太签得手酸,甩手把笔插回去,又问胡悦,“你说,以后,囡囡会不会让我为现在的选择付出代价?”

胡悦委婉说,“她以后会知道谁是她动手术的真正原因。”

宋太太一笑,“你说得对。”

她探手握住胡悦,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现在就是在为以前的选择付账——不过,以后,我也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然不必明说了。把女儿亲自送进手术室,宋太太内心所受的痛苦,只怕表现出来的只有万一,这样的情绪,对任何朋友也许都有种种理由不便表达,只有在胡悦身上找到出口,所以才会如此轻易推心置腹。这一点,胡悦心底明白,她回捏宋太太的手一下,表达同情与支持。“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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