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芙蕖 第88节(1 / 2)
但雁过留痕,钟家与□□匪徒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事后并没能逃过侯府侍卫的严密调查。
当年钟父白手起家,短短几年内便身居灵州商会元老,富甲一方,光鲜亮丽的背后离不开有人暗中为其铲除异己,扫清一切路障。
那些手段并不干净,对方为钟家干了脏活儿,钟家总要投桃报李。
试想一个当地小小的□□组织若无庞大、源源不断的金银支撑,又如何能至那般占山为王,与官府公开为敌的规模?
钟家与逆匪,本是互惠互利的盟友。
但后来逆匪野心日渐膨胀,眼看官府刀兵清剿所至,钟父决意脱离,甚至可能早有此意,当初不惜冒险救下老夫人,本该是为弃暗投明后的自保。
只可惜贼船易上却难下。
钟父试图独善其身,想给妻子和一双儿女清白的未来,可陆老夫人的下落一经泄露,想要灭口钟家之人,堪称数不胜数。
提及过去,钟牧握剑的五指又紧了紧。
剑刃闪出的银光照亮了他的眉眼,被仇恨浸染数年,哪怕轮廓与婉婉再像,兄妹二人的心性却也早已天差地别。
钟牧身为钟家长子,自幼被钟父寄予厚望,家中一应生意、人脉往来他又怎会不知。
父亲曾说自己一步行错再难回头,自从与母亲成婚后,父亲没有一天不在懊悔忧虑中度过,本性中的良心也教父亲夙夜难眠。
钟牧知晓自家背景并不无辜。
这些年他所杀之人,亦是当初官府未能清剿干净的余孽,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但手上沾满鲜血,他的良善也早已冷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报复杀戮中。
唯一一丝复苏的温情,便是那时听闻有人在寻钟家画像,得知妹妹兴许还活着的时候。
“婉婉呢?”
钟牧抬眸,望向陆珏的目光阴冷,“你对她做了什么?非亲非故,你当初将她带在身边又是何居心?”
眼睁睁看着数千人在火海中哀嚎也无动于衷的权贵公子,世上之人在他眼中恐怕皆如蝼蚁一般无二。
他破天荒留下婉婉,真的只是因为突然善心大发?
更遑论,婉婉眼下已然成了他的人。
那日街亭之上二人举止亲密,事实胜于雄辩,钟牧对陆珏的敌意是天然的,若非顾忌婉婉,当时钟牧便会对这个沾染了自家妹妹的男人拔剑相向。
陆珏多言无用,只道:“不论你信与不信,婉婉在靖安侯府数年,是为侯府表小姐,养在老夫人膝下,没有吃过半点苦头。”
“如今,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是夫人,将来会是靖安侯府的女主人,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用以取乐的姬妾,当初留下她确为一时兴起,但绝无半分邪念。
陆珏不喜他这般猜度,眉目也凌寒下来,“何况当初我若不带走她,难道要等你回来,将她的尸体从暗室中拖出来吗?”
钟牧闻言眉尖蹙起,显然并不知晓当初的情形。
“钟家书房的密室,暗不见天日,她一个人在里面待了两日夜,亲耳听着外头的惨叫呼救偃旗息鼓,钟夫人的血渗透进去打湿了她的绣鞋,直到如今,哪怕前尘尽忘,每逢天黑她还是会看不见,不由自主地害怕得发抖。”
陆珏寒声问:“婉婉最需要你这个兄长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他记得那时刚带回婉婉,她睡觉总习惯要抱住他一只胳膊,或是枕在他腿上、哪怕牵住他一片衣袖也是好的。
他若是不在,她宁肯整夜燃灯也绝不闭眼。
如今想想,那时小丫头依赖的恐怕并非是他这个人,而是一个如兄长一般的存在。
“你闭嘴!”
钟牧面色铁青,咬紧牙关呵斥了声。
钟家遭祸之时,他正代替父亲远赴礼州办事,然而船行江上便遭遇夜袭,身受重伤掉落江中,醒过来才知已过月余。
他未等伤势痊愈便隐匿身份重回灵州,却得知灵州疫病,钟家百余人患病身亡,钟家宅子在一夕之间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从意气风发的钟大少爷到家破人亡的无名之人,于钟牧而言只在朝夕之间。
然而陆珏今次见他,本意并不为善心大发再许他二人兄妹团聚。
陆珏冷漠地近乎不通人情,“如你先前所见,婉婉已然不记得过去的事,无论好坏,你若当真疼爱她,便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引她记起过去。”
这话并不出钟牧所料。
眼前的这个男人,面上温润如玉,内里实则如所有上位者一般霸道、强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半分都未曾掩盖自己想独占婉婉的心。
他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这就是你建造一个假的钟宅哄她的理由?”
钟牧锐利直视陆珏,“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将她据为己有?”
陆珏冷声道:“婉婉不是物件儿,没有人能将她据为已有,可我是她的夫君,她余生都注定只会同我在一起。”
谁都不能把婉婉从他身边带走,哪怕钟牧这个亲哥哥也不行。
陆珏不仅要婉婉,更要她的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
更何况孑然一身这些年,婉婉已经接受了家人皆亡于疫病的事实,也已经不会再为家人逝去感到痛苦。
家人于她而言更像是潜意识里美好的存在,如若记起来那时经历过的可怕,对她而言才会是重大的负担。
陆珏绝不愿意教婉婉重新回到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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