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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没想到自己名气这么大,连国子监祭酒都知道了,听说古时的读书人都不怎么看得起这类“奇技淫巧”,这位大儒不会也是如此吧?

尽管脑海中天翻地覆,李文柏还是颇为镇定地行了礼:“草民正是李文柏,见过王大人。”

“草民?”王行之看向贺飞宇,“这小子没有功名在身?”

“额,正是。”贺飞宇心虚地抹掉额头的汗珠,“不过家父已经给他谋了个监生的出身,正准备两月后参加科考。”

“既是监生,当自称‘学生’。”王行之目光严厉,“有奇思妙想是好,但还要多多将心思用在民生上才是,你可知道?”

“学...学生知道。”李文柏懵逼行礼,并不明白这位大儒在搞什么名堂。

说好的轻贱工商呢?还有,听见一个什么功名都没有的书生口出狂言,要参加两个月后的科举,为此还走后门拿了个监生的身份,这位名满天下的王祭酒就不气吗?这番殷殷教诲的语气却是为何?

贺飞宇只告诉了李文柏王行之在儒学上的地位,却忘记提到其与普通大儒间的不同。

即使在儒学当中,王行之也算是特立独行的,比起圣人学术,他更关注的是民生百姓,无论士农工商在他的眼中都没有分别,凡是能为百姓带来福祉的,王行之一概不吝啬善意,这才有了方才一说。

王行之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重新移到书信上,刚准备说些什么,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朗笑:“王大人,下官带犬子来奉束脩来了!”

话音刚落,赵成义便带着赵旭之出现在了堂中,看也不看贺飞宇和李文柏二人,只管满脸笑容地拱手行礼:“下官赵成义见过王大人,旭之,还不快给先生行礼?”

赵旭之明显是被人从被窝里强行叫起来的,脸上的困意还没完全消散开去,闻言敷衍地拱拱手,满脸不情不愿:“学生见过先生!”

“旭之!”赵成义装模作样地呵斥一声,然后转过头亲热的招呼,“犬子顽劣,还望王大人今后严加管教,下官绝不包庇!”

一唱一和间,似乎赵旭之已经成了半山书院的学生,王行之眉头微皱:“赵大人,本官似乎并未答应令公子入学吧?”

“哦对对对,瞧下官这记性。”赵成义一拍脑袋,赶紧命下人把外面的木箱搬进来,“王大人,这是束脩,绝对按照往年的惯例只多不少,您尽管放心!”

王行之瞥了眼木箱,视线又转到站得东倒西歪的赵旭之身上:“赵大人,方才贺大将军遣贺公子前来送信,说是希望能让这个名叫李文柏的年轻人入学,这个名额,看起来不止赵大人一人争取啊。”

赵旭之本就因为被迫早起憋得满肚子火,此时撞见王行之明显轻蔑的眼神哪里能忍得下去,当下跳脚大叫:“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辅国大将军又怎么样?我爹的老师可是当朝宰辅!他老人家一句话,你这国子监祭酒不知道还能做几天!”

“旭之住嘴!”赵成义面色阴沉地打断儿子,目光在贺飞宇和李文柏身上转了一圈看回王行之,“王大人的难处下官理解,毕竟辅国大将军乃从二品,下官只是个小小的四品侍郎,但有一事还请王大人不要忘了,下官儿子入学之事,王相国应该提前数日跟您打过招呼,那时您可没说有什么贺大将军横插一脚!”

虽说按品级论赵成义得自称“下官”,但国子监祭酒不过是个虚职,在朝中的地位远不及工部侍郎这个实权官职,是以赵成义嚣张得毫无心理障碍。

他要让王行之明白,就算和辅国大将军关系再怎么好,一手掌握文官命运的,还是当朝宰相!

原以为这番话至少能让王行之犹豫犹豫,逼得贺青亲自出面,却没想到王行之听完眼皮子都没翻一下:“自先帝起直至今上,半山书院何人进得何人进不得,都由本官说了算,赵大人若是不忿自可找圣上主持公道,只要圣旨一下,王行之莫敢不从。”

“你!”赵成义怒极,“那依王大人所言,是铁了心不收犬子?”

“赵大人莫急,听本官把话说完。”王行之嘴角勾起极淡的微笑,“既然都过了入学时间,就没什么先后之分了,本官出题一道,又赵公子和李文柏同时作答,择优录取,赵大人觉得如何?”

“什么?要我和这个商人之子一起考试?!”不等赵成义说话,听到考试就心虚的赵旭之再次跳了起来,脖子一梗,直接说道,“不可能!这是对本公子的侮辱!”

“哦?”王行之面色一冷,“这么说,赵公子是准备弃权?”

赵成义深吸一口气,拦住还准备辩驳的幼子:“王大人,犬子少不更事,至今未曾通读诗书,让他跟这位李公子考同样的试题,是否太不公平?”

“这个赵大人放心。”王行之表情缓和下来,“此次不考贴经、也不考诗赋,只需二位以‘劝谏’为题撰写奏折一封,这对出身世家的赵公子而言,不算不公平吧?”

赵成义面色变了又变,最终也只能答应下来。

原因无他,圣上自登基时就允诺过王行之不参与书院之事,何况王敦茹和贺青谁的圣眷更浓如今根本看不出来,若真把官司打到圣上那里,丢的只有他赵家的脸。

赵旭之还想说话,但被赵成义狠狠瞪了一眼后也只能不甘不愿地点头,李文柏倒是无所谓,答应得十分果断。

第63章 心虚

“既如此, 还请二位移步书房。”王行之抬手虚指, 端的是仙风道骨, 好一派名士风范。

书房里早就并排摆好了两张桌椅, 二人所用笔墨纸砚连色泽都完全一样, 就算赵成义有心讽刺也无从说起。

作为“家长”,赵成义和贺飞宇被允许旁观,王行之则端坐在书桌后:“时间为一个时辰, 你等可以开始作答了。”

洁白的纸张借着阳光反射出堪比雪山的耀眼光芒, 看得赵旭之越发心慌。

他平日斗鸡走狗不学无术,接触的也都是些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的纨绔子弟, 如果是跟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装装逼还好,这真坐上考堂拿起纸笔, 竟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豆大的汗珠从赵旭之的额头上滚滚落下, 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正值年轻气盛之时,就算再怎么无心学术此时也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耻感,甚至极其微妙的有些后悔——在家过得好好的, 作甚非要来什么劳什子半山书院?

等等!他从小练字的模板就是父亲大大小小的奏折,在父亲的监督下抄了千百遍想不记住都不行, 他是不会写, 但可以抄啊!这个王行之只是个小小的国子监祭酒,又不是三省六部可以接触到奏折,想必不会被发现!

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既能安稳渡过这次难关, 又能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商人狠狠的一巴掌,还能让看不起王行之对自己刮目相看,说不定还能就此洗刷掉不学无术的名声呢!

父亲可是当年那科进士的探花郎,文采斐然人尽皆知,那个小小的商人怎么可能与之相比!

赵旭之转瞬间就说服了自己,在脑海中翻出少年时曾看过的一篇奏折,回忆半晌便奋笔疾书起来,丝毫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反观一旁的李文柏,依旧在不紧不慢地研墨,一点要动笔的意思都没有。

他在思考,王行之出这道题的目的是什么?

按理说自己也好赵旭之也好,都是从未接触过朝政的毛头小子,如果按照科举的惯例考时事策论倒还正常,向皇帝写一份劝谏书?这种闻所未闻的考题究竟意义何在?这里面包含的内容也太大了,几乎等于说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和未命题作文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如此出题,肯定有更加深刻的含义才对。

要以抑商为题劝谏圣上吗?等等,王行之说的是向皇帝劝谏,而不是就朝政中的某项议题发表策论!

也就是说,他们真正要写的,是仅仅针对雍和帝一人的劝谏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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