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李小聪和其他劳动改造的同一批,全部脱下好衣服,因为是夏天,穿得都是农村里常见的老头衫和棉外套,行李检查过了才能带走,任何会影响思想改造,劳动改造的物资都被扣下。
李小聪上火车那天,没有人送他,只有陈梅送他了。
陈梅扯着李小聪,不看他淡漠的眼神,委屈地说:“不是我要去抓你的,是你妈,看不惯你。”
谁信?他妈都恨不得和他脱离关系。
陈梅难受地说:“小聪,我在家等你。”
李小聪一声不吭,上火车以后连头都不回。
可到了北大荒收到他俩亲兄弟的信,李小聪才知道原来真是他妈给出的主意,李小聪茫然了,难道他妈真那么恨他吗?
七六年秋天,“投机倒把”成为了最常见的罪名,连北大荒的报纸上都刊登了那些人的下场,李小聪眼尖儿地瞥到在每期更新的名字那栏,有他熟悉的中间人的名字。
报纸上说的,那来自深城的中间人无一例外地把跟他通货的人全给抖了出来。
他收到了李卫城的信,陈老大被抓了,判刑九年。
李卫城让他不要嫉恨妈,本来妈都不睬陈梅的,但得到消息了……这一块李卫国写得相当模糊,李小聪看得懂。
判刑和劳动改造毕竟性质是不一样的。
北大荒劳动改造实在是艰难,他不过呆了半年,已经皮包骨头,天天日晒雨淋,从来没有过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早上摸黑起来干活,晚上摸黑睡十人间,打呼声此起彼伏,他困得难受却睡不好。
李小聪都快以为自己要死了。
然后他又收到了一封信,陈梅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了,在村里说等李小聪回来就离婚,因为李小聪思想不端正。
李小聪睁眼闭眼,越发没有话了。
他从来没收到妈的信,都是李卫国李卫城的信,可李小聪现在最想的却是陈老太。
终于又熬过一年,
“小聪,你应该也在报纸上看到了,恢复高考了!咱思静要参加十月份的统考,妈说思静考不上,就没人考得上了,嘿嘿。”
“小聪,思静上大学了,还是去咱首都上大学了,妈说,咱全家都得去送鲁山村土生土长第一个大学生,大哥丢脸,哭了整整七天,哈哈哈哈哈。”
李小聪这个月惯例去取信,收发室的工人冷眼:“没有,没你的信。”
李小聪急了,“怎么会没有呢?每个月都有的啊。”
“这个月没有,去去去。”
李小聪还没走,排后面的男人拍他:“信总是越来越少的,咱不在家,就渐渐被忘了。”
排更后面的人就喊:“前面的能让一下吗,没信咋还排队呢?”
李小聪沉默,转身走了。
第二个月,第三个月,都没信,李小聪总是白排队伍。
等到第四个月,和李小聪一个屋里的劝他:“别去了,嫌收发室的白眼还看得不够吗?”
李小聪还是去了,这会儿他还等着工人和他说:“没你的信。”
“喏,拿去。”
却听到了天籁般的声音,李小聪睁大了眼,双手捧着接过信,他快速回了屋里,同屋的一看,哟,这回还真有信啊。
李小聪拆开一看,
“小聪,这俩月家里实在忙,就没来得及跟你寄信。咱兄弟专属承包鱼塘了,回头给队里四成包金,剩下的都是我们自个的。还有思静竟然谈恋爱了,咱妈不放心偏要去看,但去了以后看到是陈飞同志也就挥挥手说,年轻人自由恋爱挺好,然后拉咱思静说了半宿的话。”
“我觉得妈后头都是在玩的,老太太现在身子骨越来越好啦,从思静学校这头,吃到那头,回来以后都胖了好几斤。”
李小聪看完了信,抬头看挂在墙上的日历。
陈珂是在家里越过越舒坦,李卫国李卫城特有出息,承包鱼塘第一年就赚多了,家里攒了钱,虽然粮票肉票还离开放供应有段时间,但家里起码不愁吃穿了。
李小聪艰难地度过了三年北大荒,回到了鲁山村,当他站到陈梅面前,陈梅见着瘦的不成人样的李小聪还慌了一慌,脱口而出:“咱赶紧离了吧。”
李小聪二话没说,当天就和陈梅离婚了。
解决了和老陈家的纠葛,李小聪才敢回自己家,他看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富态老太太,突然就近乡情怯了。
春花和杜娟正在收拾午饭,听到外头小丫俏生生地喊:“你是不是,三伯啊?”
妯娌俩一惊,连忙跑出屋去,的确是李小聪。
李小聪回了家,老太太也没见得多高兴,他现在一人住在原先分家后的屋子,李卫国兄弟俩发现,这三年一过,咋他们从来不干活的亲弟弟干活比他们还溜了?
老太太没发话,可李卫国兄弟俩哪能看着自家兄弟变好了还是个土里刨食的?
阴差阳错的,在三年前,陈梅和李小聪说:“要不你和你哥说一下,你和他们一道去弄鱼池赚大钱吧。”
李小聪有他赚钱的道儿,对陈梅啥都想要嗤之以鼻。
可现在,等他真成了一个鱼池塘主,日子越过越好,他会觉得有些好笑。
陈梅嫁给了村里一个能干活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外来的,原先带着媳妇,他们有一个孩子,可那个媳妇病逝了。
自从李小聪走了陈梅是难受啊,在家里,她俩嫂子看她就跟看村口那些个无家可归的醉鬼似的,嫌弃,就差说让她走了。
没了李小聪,老陈家的经济来源一下子就断了,原先是李小聪每七天都能带回来好几张大团结,现在呢,不仅钱没了,还多了一张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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