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安岚撇撇嘴,爽快应下了这惩罚。等到豫王讲完课,便乖乖收了书箱准备往藏书阁走,刚出了校舍门口,却撞见正等在那里的李儋元。她以为他是来安慰她,便笑着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今天不能和三殿下一起走了。”
李儋元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安岚歪着头看他,看的脖子都酸了,最后只收到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然后那股药香便从身边擦过,直到飘远至几不可闻。
安岚莫名的耸耸肩,看了眼更漏便小跑着去了藏书阁。
国子监的藏书阁足有两间校舍那么大,大多数区域都被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序。可有处堆放旧书的区域,来不及整理的旧书被落了层厚灰,还有的连书封都残缺不堪,因为都不是什么重要书籍,平时打理藏书阁的监事,也就偷懒将它们全堆在这里,有空就来整理几本。
现在,对着这堆连监事都头疼的陈年旧书,安岚捂着鼻子咳嗽了几声,开始认命地一本本拍去书上的灰,边翻看内容,边用白纸写上类别,再将它们放进该放的书格里。
如此整理了一会儿,她也觉得颇有乐趣,这时她连翻了好几本书,正挽起袖子,脚尖踮起,费力将一本书搁进最高的那排架子上。
可她踮得脚也酸了,手腕也发麻,那本书离书架还是总差上几寸。安岚正沮丧地想找别的法子,突然有人从背后压过来,温热的手掌从她手背滑上去,抽出她手里的那本书,轻巧地搁在了架子上。
安岚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将手缩了回来,自头顶萦绕不散的男子气息她再熟悉不过:曾经令她久久眷恋,如今只让她觉得恐惧。
可豫王替她将书放进去,身体却半点不动,仍是将她压在与书格间的狭小空隙里,安岚艰难地转了个身,对上咫尺间那灼灼的目光,连忙将身体紧贴在书架上,冷冷道:“王爷可否让我出去?”
豫王轻轻一笑,低头道:“去哪儿?你还想跑去哪儿?”
安岚突然生出股恼意,梗着脖子道:“王爷是不是太过逾矩了?”
豫王瞥了眼她露在衣袖外那截的手腕,白汪汪的,嫩的像块刚磨好豆腐,他的眸光添了些幽深,手撑着书架,几乎在她耳边道:“再逾矩也比不过你。在慈宁寺让为师足足找了两个时辰,说说看,你想怎么罚?”
安岚大吃一惊,本能地往后一缩,瞪大了眼装傻道:“王爷在说什么,什么慈宁寺?”
豫王看见她这副模样就牙痒,以前只当她是只有趣的小狐狸,聪明又狡黠,漂亮又神秘,懂得若即若离地与他接近。他承认自己勾起了兴趣,甚至是心痒难耐,那晚便想将她兜在怀里好好宠爱。没想到一不留神,竟让这狐狸偷偷露出尖爪,背地里爬到他肩上,差点被反咬一口。
他讨厌这种被人欺骗的感觉,同时又生出股更旺盛的征服欲,甚至还有点儿窃喜感,既然她就他一心想要得到的谢家大姑娘,就再没什么事能让他放手。
于是将脸继续往下压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装下去。你坐侯府的马车来听学,只需要与那车夫对峙,查一查行踪就能明了。更何况那日太后宴请的贵女,只有一位谢家小姐,根本就没有什么沈家小姐。只怪我以前从未怀疑过你的身份,才让你能轻易骗了为师。”
短短几句话,让安岚内心震撼难平,里衣都被汗湿。她不明白他怎么会想到去查侯府的马车,全怪自己太过疏忽,留下这么大个漏洞。可面前的空气被那人掠夺的所剩无几,令她脑袋里混乱得难以思考,索性抬头直视着他暗讽道:“王爷这般举动,可不是为师之道。”
豫王未想到她在这般境地非但没有害羞退让,还能反唇相讥,笑容里兴味更浓,身体却丝毫不让道:“以后总要教教你,什么是为夫之道。”
这句为夫正戳到她本以沉疴的伤痛,安岚偏过头,气急反而笑起来道:“既然如此,我倒想问问王爷,您想娶的到底是谢家小姐,还是沈家小姐?”
豫王被她问得一愣,随后又轻松道:“谢家小姐,沈家小姐,还不都是你一人。”
安岚露出个讽刺的笑容,反正逃不开他的禁锢,反而懒得再躲,直直盯着他逼问道:“王爷不用装傻,你若是真对我有意,总归得让我知道,在你心里,究竟是更想要那个朝夕相处的沈小姐,还是能助你成大业的谢小姐。”
豫王未料到她说得如此直接,竟难得显出丝尴尬,可他很快便恢复镇定,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你猜到多少,可慈宁寺那次相遇背后虽有计划,但我对你爹爹承诺过,只要娶了你,必定会真心对你,许你一世幸福与安稳。”
就如同前世那般吗?让她如傀儡般活着,凭借他人施舍的宠爱度过一生。也许早逝反而是一种幸运,能让她躲开往后的漫长岁月里,逐渐被剥开的残酷真相。
就像这一刻,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她,如果自己不是那个他恰好要求娶的谢家小姐,他究竟准备如何对她。
安岚胸口止不住地发疼,闭眼忍住翻涌的泪意,哑声道:“王爷这般巧言令色,连情爱、婚姻都能当作筹码来算计,怎么配得到真心呢!”
豫王被这话里的鄙夷激怒,一把捏起她的下巴,沉着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放手,你便嫁不得别人。”
安岚睁开眼冷冷看着他,他以为这样便能胁迫到她,可他们曾做过一世夫妻,她太熟悉他的一举一动,又怎会怕他。豫王被那目光看着愈发不舒服,横下心想压向她的唇……突然,外面的楼梯上传来个不大不小的声音:“皇叔,你是不是在里面?”
第55章 痴想
藏书阁的木制楼梯被踩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那脚步声很慢,仿佛有人扶着栏杆,一步踏上一步,在迟疑, 在犹豫。
可靠在书架旁的两人, 正沉浸在激烈的对峙情绪中,并没人分心去留意那来自楼梯的声音。直到那个藏着虚弱的声音响起:“皇叔, 你是不是在里面?”
豫王猛地一惊, 分神去看的功夫,安岚下巴一抬,逃脱了他的钳制,仿佛一尾滑嫩的鱼儿从手心溜走。豫王眯起眼, 手撑着书架将她又圈在身前, 安岚急得要命, 压着声道:“王爷还不放手,不怕被人看见你如此胁迫自己的学生, 辛苦树起的清誉可就全毁了。”
豫王冷哼一声,头往下压,清晰地看见她维持了许久的倔强, 在听到李儋元的声音时, 全变成了慌张与脆弱。他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眯着眼道:“究竟是我怕, 还是你怕?”
这时, 李儋元似乎等得有点着急,又问了句:“皇叔,你在里面吗?”数寸宽的楼梯上,布靴踏出的脚步声重又响起,竟是要不管不顾往里面走。
那道熟悉的声音,对安岚来说无疑拖她出火坑的良药,可豫王仍把她压在书架上,半点也不愿退让,一想到那人走近,就会看见如此暧昧的姿势,安岚便失了镇定。她瞥见豫王撑在书架上的胳膊,灵机一动,拽着他的胳膊,顺势重重往后一倒,竟将整面书格都给推倒下去。
于是,当李儋元微喘着走过来,看见得便是满地的狼藉,还有站在凌乱的书堆和木架之间,表情各异的两个人。
李徽始终面向着安岚,只冷冷朝这边瞥了眼,颇有些被打扰的恼怒感。安岚的头发有些散乱,一脸慌张地站在那里,看起来茫茫然不知所措。李儋元的眸色黯了黯,手伸进衣袖,按住另一只微抖的指尖,用故作平静的语调问:“这是怎么了?”
安岚似乎这时才醒了过来,想跑过来却又怕踩到了地上的书,一脸委屈地看着李儋元道:“我整理的时候不小心弄倒了,你来帮我捡书好不好。”
李儋元佯装不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摇着头走到离她不远的地方,蹲下去帮她一本本将书捡起来,道:“总是这么不小心,明明是来理书,反而变成了扔书。小心皇叔再多罚你一个时辰。”
安岚与他面对面蹲着,隔着一堆书与他对视,看见他眼里流露的关切,心里渐渐暖起来,边将手里的书堆进他怀里,边笑着道:“全怪三殿下突然出声吓着我,若是要罚,三殿下得陪我一起罚。”
豫王默默捏紧了拳头,她在三皇子面前完全没了那种针锋相对的冷静与尖刻,十足的依赖与娇态,这才真正像个十七岁的少女。而两人故意旁若无人地调笑,目的他也并不是猜不出,于是他压下心头的燥郁感,也蹲下来一本本捡着书道:“那为师也陪你们一起受罚吧。”
藏书阁里,只听见书页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三人低头不语,便收拾便各怀心思。终于,李儋元将手里的一摞书放在旁边,仿佛随口问道:“皇叔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她整理的如何?对了,三殿下又怎么会来呢?”豫王不动声色,直接将问题抛了回去。
“我的马车出了点问题,我看要一时走不了,便想着来帮帮忙。”李儋元答得非常流利,表情也配合的无比镇定。
安岚始终没开口,只是顺着李儋元的方向收拾,渐渐靠在了他的身边。豫王将手里的书重重搁在地上,瞥了眼无辜躺在地上的书架,突然对李儋元大声道:“三殿下,麻烦你帮我一起把它扶起来。”
李儋元还没反应过来,安岚怕他身体吃不消,不假思索地跳起来道:“我来帮你吧。”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回头看见李儋元脸上表情淡淡,抓着书封的手指却明显用力,连骨节都带着隐忍的苍白。她心虚地想要哄一哄他道歉,瞥了眼旁边站着的豫王便把话咽了下去,这时李儋元撑着膝盖站起,走到书架旁手指打上去道:“我也还没那么虚弱。”
安岚愧疚地扁了扁嘴,走过去靠在他身边,几乎挨着他的胳膊扶住书架的边缘,柔声道:“那我帮你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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