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1 / 2)
如坐毛毡,也怕被他看到我一时没忍住溢红的双眼,我挪了挪身体躲开他的视线,说:“行,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孩子,害孩子生病,我活该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撑伞像逃难般把孩子送到医院来,我活该被雨水打湿衣服在医院瑟瑟发抖,我活该眼睛都不敢合拢在这里照看十几个小时,我活该看到孩子不舒服哭,我也差点要抱着他哭。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孩子,是我啥也不用干却还是看不好个孩子,所以全都是我的错,你张代全都是对的,你消失二十多个小时没消息,你不是去玩,你是去工作是去打拼,我不该端个冷脸对着你,你满意了吧!”
这些话,若然是让我抑扬顿挫地说出来,或者它自然有一番它的魄力,可当我怕吵醒孩子把声音一压再压,我怎么听都怎么觉得滑稽,我怎么想都怎么觉得可笑。
然而我咧开嘴想笑笑,我没有拿个镜子我都知道自己笑得比哭难看。
或是身体动弹的幅度太大,张代坐着的椅子发出“嗞”的一声,这声音拖了几秒随即像是被截断的水流戛然而止,张代的嗓音恰如其分接上来:“我只是跟你讲道理,你不必这样拿腔拿调阴阳怪气的。”
就像是有无数的针朝我的心刺来,我措手不及应接不暇,就直接被刺得淋漓满溢,二十多个小时没合眼的疲惫凑热闹般席卷而来给我重重的劈头盖脑,我忽然没有余力再继续跟张代就这个话题掰扯下去。
抿着嘴压制自己的情绪一阵,我眼帘敛下:“我不想跟你吵架。”
没想到,张代却是寸步不让逼过来:“这场火,是你撩起来的。孩子生病了,不仅仅只有你着急,你又何必把我当出气筒。”
我不过是想马上终止这一场纷争,却不想我退后一步的结果是,我又被扣上了多一项原罪的帽子。
拳头捏起来,我死死控制住自己快要暴走的情绪,颇是无力:“我没有想过把你当出气筒。看来我们今天的气场不太合,我们都少说两句。”
站起来,把椅子移了移再坐下,张代仿佛陷入了执拗的死胡同:“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唐二你自己好好看一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
我坐着的位置,正对面有一扇玻璃,循着张代这话我下意识朝前面望了望,只见里面倒影出来的自己,不复之前的纤瘦,原本瓜子形状的脸孔双下巴已在不知不觉中若隐若现,因为没休息好眼睛浮肿起来,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再加上披散着的头发,看起来简直不忍直视。
即使张代的话中,大概并不是隐含着这样的意思,可我的心就在这一瞬间像是被尖刀凌迟,我很想问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张代你给我直说吧,你是不是觉得我生完孩子之后丑得惨绝人寰很难再入你的法眼了,但我最终说的却是毫无营养的一句:“没有什么能敌得过时间。”
其实,更是没有什么能敌得过现实。
若然是在我生娃之前,面对着张代这种类型的言行,我那暴脾气自然是直接不伺候了摔翻他,可有了孩子之后,我考量的问题就不仅仅只是从自身的感受出发。我会先想到孩子,我会想到如果我和张代走到顶撞到水火不容,会不会给孩子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此时的我离开他,或者能活得更出彩。但孩子不会,他的成长需要不留死角的全方位感情交付。
把肩膀竖起来一些,我作势要站起来,说:“你看会孩子,我出去吃个早餐。”
然而,我双腿还没伸直,昨天急急忙忙跑上楼撞到的膝盖处,剧痛蔓延。
不愿在刚刚剑拔弩张后,在张代的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更不愿让他觉得我是在没事找抽装病来引起他的退让和关注,我咬咬牙站直身体,强忍着剧痛在张代的静默中走出去。
我当然是没有去吃所谓的早餐,我根本就没有胃口。
本来我想直接在医院弄支铁打的药水涂下膝盖来着,无奈要药房放药,都要医生开单,我不得不忍着行走带来的痛楚,冒着小雨跑到外面药店买了一小瓶稍微温和不影响奶孩子的药水。
坐在医院大厅,我以最快的速度涂完那一大块淤青,又不断用手扇风,把那些药味驱淡了些,这才慢悠悠返回病房。
我离开的这一阵,张代把椅子挪得离病床近了些,他正握着小二代的手,来回轻搓着。
没看我,他埋着头说:“我看孩子,你休息一阵。”
再累我也睡不着,但我不愿坐在这里与张代大眼瞪小眼,我静默摸索着爬到了旁边的看护床上,拉过被子蒙住脸。
小二代后面继续住院的三天半里,张代没有去上班,他一直留在医院里照看着,还跑进跑出给我买好一日三餐。
虽还介怀那天那一场我们复合后的第一次争吵,我每每回想他说的那些话和面对着我的那些神态,以及他疏远地喊我唐二,我都糟心不已,可我还得奶孩子,容不得我矫情不吃他买的那些汤汤水水,我也就静默的他买来我就吃。
这几天,我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一些必须说的话,多余的一句半句都没有,反正相安无事,仅此而已。
小二代出院回家的当天,我因为受寒咳嗽得厉害,我怕传染给孩子,于是我就让已经销假回来的保姆阿姨抱孩子在一楼睡。
早上把我们送到家里就回去公司的张代还没回来,没有孩子吵闹,我给淤青未散的膝盖涂完药,我站起来对着穿衣镜拉起睡衣,看着自己腰间一圈圈胖出来的皱褶,我再看看自己圆润得显得彪悍的胳膊大腿,我内心的悲哀宛若狂流。
还有足够的奶水给孩子吃,我即使再看不过眼自己的胖壮,我还是不忍为了重塑身材而马上给孩子断奶,我最终叹了一口气,把睡衣给放了下来,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止不住的发呆。
我辗转难眠差不多到十一点,楼下传来一阵开门的细碎声响。
保姆阿姨早就带着宝宝睡觉,所有这声音只会昭示着张代回来了。
因为我刚刚没关灯,这会儿我要循着这声响把灯关掉装睡,那欲盖弥彰的意味甚至骗不住一头猪,更何况张代的智商在猪之上。
于是,我索性一动也不动继续仰卧着,却不再作傻逼状的看天花板,而是拿过手机故作沉浸地刷着朋友圈。
冬天已过,天气却冷得反常,冬季的厚厚被子还没收起来,它垒得高高的,帮我避免与张代的视线直视。
我看不到张代,只能凭着他的脚步声判断他已经上楼来,此刻他应该是站在挂衣架前,正在挂自己的衣服。
气氛经过短暂的凝固,张代率先打破了这沉默的僵持:“还没睡?”
大约怔滞了十来秒,我迟疑一阵,应:“嗯,马上了。”
脚步有些混乱,张代说:“哦,那你睡吧,我把手机拿到书房充电。”
卧室里面倒出有供充电的电源插口,可我一点都不会纳闷张代他好端端的为啥要把手机弄到书房去,我自动自觉地认为,他或是不愿与清醒着的我躺在同一张床来,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来回想当日在医院互不相让那一场争吵的尴尬,他不过是找个借口逃离。
既然如此,我看破又何须说破。
翻了个身,我脸朝着床沿背对着床中央,我又轻嗯了声,答:“好,我睡了。”
说完我拉过被子蒙住脸。
尽管被子的膈音不算是太好,可到底它能让张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在我的耳朵里面模糊成一片。
连同被模糊掉的,还有我的双眼。
此时此刻我终于不得不直面一个残酷的问题,那就是当日与我争吵的张代,他未必是心情不好,他也未必是过于担忧孩子,他会在我的面前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大概是因为我在他的眼里变得不再那么珍贵,不再那么需要细致呵护,小心捧着生怕我被摔碎。
在时间的拉锯牵扯中,我再不知不觉中已经从易碎的玻璃制品,变作了随意摔打都能慨然没有变化的木头吧。
多悲哀啊。
回家带孩子之后我时常看网上推送的一些鸡汤,那些正能量的帖子经常换着法子去哔哔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没有孩子的结合总归是脆弱等等,我看了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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