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君如月笑拍凤清仪一下:“什么赤松王侨,要点脸!”
“我的脸皮一向厚。”凤清仪含笑为鲤鱼斟上一杯,“小妮子,你吃过酒么?既然‘君子有酒’,妮子要不要酒?”
鲤鱼瞪着他道:“要!”
白秀才笑着拦他:“你别闹。”他接过杯子来,对鲤鱼说:“这酒是极香醇的,可你从没吃过酒,不知量深量浅,还是先尝个半杯罢。”说着,他将半杯金黄的酒液倾下,鲤鱼匝巴着嘴在下面接着,吃完就晕乎乎地转了半圈,吐了一串酒泡泡。
白秀才失笑:“已经吃多了。”他忙停了手,摸摸鲤鱼的头,摘了两朵葛花给它吃。
凤清仪、君如月都哈哈笑了。
几杯酒落肚,凤清仪又如法炮制,买来了马蹄糕、金桔蜜饯和莲花饼餤。三个人一边吃着,一边聊起了那个真正的水怪。
君如月说:“那水怪除了每年必要吃一对童男童女,倒也没有侵袭行舟、牲畜。”
凤清仪道:“一年不吃饭,一顿管一年,还非要吃顿好的,这样挑食的妖怪也少见。依我看,这一定是个想要化形的妖怪,需要吃童男童女助他化形。牛羊牲口、成年男女,都没有童男童女那样气息纯粹、血肉甜美。”他忽然看了白秀才一眼:“论起来,你倒是个好钓饵。”
白秀才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此话怎讲?”
“那蛟丹已经被你炼化,如今你全身气息纯粹、灵气充满,如脱胎换骨一般,血肉只会比常人更好吃。”
白秀才明白了:“也好,我就做这个钓饵罢。这水怪没吃上童男童女,一定腹中饥饿,要寻别的吃食代替。这几天我便在江里等他,一旦引蛇出洞,你们二位便来个攻其不备。”
两下商定,凤清仪和君如月叫人来在江洲上搭了个彩棚,一字儿摆开许多无钩钓竿,装作富贵人家来此垂钓嬉戏的小兄妹。他们煮了香茗,摆开棋盘,轻松愉快地开始对弈。
白秀才则在江里四处徘徊,和鲤鱼做游戏。他寻了块半透明的石英,太阳底下亮晶晶的,闭着眼睛往水里一丢,再和鲤鱼分头去找,谁先找到,就能听另一个讲个故事。
鲤鱼的故事可真不少,什么虾公蟹婆打架,被水蛇爷钻了空子,洄游鱼和土鱼争地盘,有一对竟然相恋私奔,老鲸爷进过海底大漩涡,见过海龙王和龙公主,听得白秀才都啧啧称奇。他也不落后,编了许多故事讲给鲤鱼听,讲李白的师父裴旻和大鲨鱼大战三百回合,裴旻输了,李白就去和人家斗诗,耍赖硬掰回一局什么的。鲤鱼也听得津津有味,直夸李白聪明,不愧是它“鲤”家的。后来一人一鱼都累了,鲤鱼就在江心练跳高跳远,他在旁边大呼小叫地助阵。
许是他这鱼饵确实很香,等了一天多,真水怪就上钩了。次日寅时,白秀才还没醒,湿漉漉地躺在江洲芦苇中的浅水里,凤清仪、君如月倒是早就从帐篷里出来,放下了钓竿。
水比昨日大了许多,浪涛翻滚,江风吹得芦花乱飞。
凤清仪垂下钓丝,蓦地手中一停。君如月也低声道:“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巨大的鼋壳在江心浮起,底下利刺横生,十分狰狞。它看着熟睡的白秀才,张开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哗啦!”水花溅起,泼醒了白秀才。他一个激灵弹起,一眼瞥见大鼋,扬手一道红光就出去了。红光像一道绳索把大鼋缚住,激得它全身狂抖。凤清仪、君如月把钓竿一丢,一前一后跳入水中,飞速赶到,按住大鼋狠捶。那壳比铁还硬,本来伤不了它多少。可这只鼋奇怪,壳里长了许多利刺,一捶那刺就往它肉里扎。几拳下去,它就惨叫不止,壳子里就往外冒血,直呼“饶命”。凤清仪、君如月刚把手一松,大鼋就猛地膨胀起来,蓝电一闪,利刺横飞。“不好!”凤清仪、君如月翻身卧倒,白秀才双手一交,红光骤起,拉成一张大网把利刺扫落。
鲤鱼呆呆地看着他们,突然大叫起来:“住手,住手!秀才,那是我鼋大曾曾叔祖爷爷!鼋大曾曾叔祖爷爷,这是我结拜兄弟!别打了,别打了!”
几个人气喘吁吁地停了手,白秀才怕大鼋又突然发难,指尖上依然隐约闪着红光。可那大鼋看了鲤鱼一眼,突然呵呵呵呵笑了,艰难地转过身去,好像要走,却一下子晕了过去。
大家愣住了。鲤鱼哇地哭起来:“鼋大曾曾叔祖爷爷……原来你没死,你还活着呀!这些年你都上哪去了?九鲤潭的大家都很想你……”
白秀才好一会才回神,说:“鱼儿,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吃了豪猪内丹、浑身长刺儿的鼋大曾曾叔祖爷爷啊……”
鲤鱼抽抽噎噎地点点头。
它曾经跟白秀才说过,这位鼋大曾曾叔祖爷爷吃了豪猪内丹后,身上的刺能飞出去闪蓝电,鸟儿飞过,都能被七荤八素地劈下来。不想它为了早日化形,摆脱这捂着一身刺的破甲壳,竟到这儿来混成了水怪,每年要吃一对童男童女。
凤清仪摸出一丸药,道:“且不管那些,给它吃个止血丹药吧!”他把丹药喂进大鼋嘴里,那血便止住了。
大鼋渐渐苏醒过来,看了看他们,长叹一声:“这也是我罪有应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鲤鱼哭着拍水道:“别!你们别杀我鼋大曾曾叔祖爷爷,它是个好爷爷,年轻的时候,见谁都爱帮忙,发洪水的时候,还救过好多人哩。”
白秀才忙安慰它:“不会,不会,且放宽心。”
大鼋却闭了眼,慢慢说道:“呆娃哩!善恶不相抵,你行善自然有善报,行恶自然有恶报,可这边的泥巴补不了那边的窟窿。那些人是我救的,这些人也是我杀的,我认罚哟。”
君如月发问道:“虽说善恶不相抵,但也有老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们若能解了你这身苦厄,你待如何?”
大鼋道:“若能不再受这利刺加身之苦,某愿诚心悔过,日日吃斋,再不害人,在水府中为那些童男童女树长生牌位。”
君如月点点头,忽对凤清仪道:“胭脂和慕容也来了这里?”
“是。闻听百花令丢在这附近,胭脂一路追踪来了这里。她既然来了,小慕容肯定也来了。”凤清仪答毕,笑拍她道,“怎么,你这揽事精,又打着借人的主意了?”
君如月一笑:“他们两个古道热肠,我送一桩功德有什么不对?”
鲤鱼忙问:“胭脂和花奴是谁?他们有办法帮我鼋大曾曾叔祖爷爷吗?”
君如月道:“小丫头,你放心,这两个人肯定没问题。”
凤清仪说:“办法肯定会有,只怕免不了吃些苦头。”
大鼋仰天长吁:“哪还有苦头,比我如今吃的更苦呢?”
凤清仪微笑:“那好,我们去龙华寺借个地方,那里僻静,东西又齐全。”他捡起一根柴枝画个框框,让众人都走到框里。白秀才抱着鼋壳,帮它挪到里面,又从怀里寻出那个变小了的青瓷钵来,装了鲤鱼。他刚踏进框里,便觉得天旋地转,像御风飞行,眼前景物狂飙似的。等到两眼能看清楚,已经到了黄色的寺墙之内。
白秀才咋舌:“好厉害。”
凤清仪道:“只是普通的缩地术罢了。”他去向知客僧借了地方,要了水盆、剪刀、凿子、斧头和火盆。几人把小偏院的门一关,凤清仪拿出一张系着头发的黄符来,用手指点着火烧了。“这是胭脂的头发。”
不一会,风声呼啸,天上出现了一只张翅飞翔的白鸟。那白鸟越飞越低,越飞越低。白秀才发现,这鸟的动作比其他鸟要僵硬一些,简直有点像是纸折的、木头刻的。待它飞落下来,落到齐墙高的时候,突然变成了一只大木鸟,轻盈地降落在庭中。木鸟上下来一个玉冠紫袍、腰佩弹弓的少年,和一个鹅蛋脸儿、挎着花篮的红衣少女。两人容貌昳丽,衣袂翩然,真像神仙临凡一般。
第11章 剥壳
红衣少女一到便喊:“凤清仪!我追踪百花令正在要紧处,这会子唤我来若无要事,我揭了你的皮!”说着大踏步就过来了。她花篮里抖落了一朵牡丹花,落地便生成了一大株红牡丹,花叶茂然,甜香四溢。那紫袍少年有一双温柔静默的眼睛,将缩小的木鸟放进怀里,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
凤清仪介绍:“这是胭脂,说出来吓死你,她可是天庭的牡丹仙子,掌管百花令。如今,啧啧,留在人间养孩子,不肯上天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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