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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佛拉着壶,与戚九双双坠入水中。

水底幽暗如渊,仿佛瞧不见尽头的亡魂路,河底水速湍急,一个暗涌即会把任何鲜活的生命吞噬殆尽。

戚九的眼里登时毛骨悚然,近百的怪异水人密密麻麻地占据着河道,此刻包围着整个画舫底部,他们一直尾随画舫而来,原本是想掀翻画舫,再拖出戚九。

戚九闭息,抬手幻出一眼巨大漩涡,水速尚未加快,水人们手里各执着鹅卵石,纷纷砸向他,却只砸四肢,仿佛要把他打残,却不打死。

乱石纷如雷雨暴下,遮人眼,避人目,戚九的巨漩尚未形成只能拨出。

惊涛骇浪卷起部分水人,将他们甩出河道,砸碎在两岸的烂泥地里。

然而无用,蜂蛹而至的水人吞下了愈大的石块,加重了肢体的力量,直把快要换不上气的戚九与昏死的东佛往深水里拖去。

仿佛有巨兽踩压着胸口,水层越深,戚九的胸口俨然快被压扁似的,他还有一息尚存,伸手做出一个巨大的水泡,将东佛笼罩其间,准备借助浮力让他上去。

其中一个水人一把摁住他的头,手里的白色圆球抵着戚九的口部,使劲往他嘴里推送。

戚九顽抗不从。

一个水人惹急了,抄手捡去一根断裂的朽木,往他肩头刺去。

水底登时染红一片,与幽暗的水草相接,显得可怖异常。

戚九实在忍不住痛,张开了嘴,大量的水喷涌口腔,火辣辣得直冲击肺部和穹颅,强烈的窒息感令人昏厥。

最难受的还是那颗白色的小球塞入口内,被水流顶入肺腑似是转瞬溶化,戚九顿时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被强行割裂一般,肉与骨,皮与血相互分了家似的。

水人看他恹恹将死,时机或以成熟,手延得极长,跟着倒灌入口的水流一并伸入戚九腹内。

扯着五脏六腑往出一拉,戚九的内在仿佛新生了一套新的肉身,被水人自破旧的皮相里生生扯了出来,犹如蝉蜕旧壳,蛇替新皮。

得手了。

水人们互相点头示意。

水面处蓦地炸了天一般,整条阮河仿佛被某种力量掀翻,每一滴水都在被这种惊悚骇人的力量在摧毁。水底亦不能幸免,摧枯拉朽的破坏力卷起滔天骇浪,宛如海洋中的一纵火山齐齐崩塌。

河底万物难逃一劫,眨眼灰飞烟灭。

水人们暗叫不妙,皆被无形中的力量碾作尘齑烟埃,抱着新生戚九的水人匆匆把他往小铜夜香壶里一塞,蹬了一脚气泡。

眨眼被万顷巨浪挤压成粉雑,再难重生。

上官伊吹的环月弯刀再河中不停砍削,掀起的刀浪张狂,足以砍净阮河中的每一个阻挡他的东西。

他好恨,好悔!

他为当初决定走水陆这个决定,恨不得先弑杀了自己。

水底仿佛一场毁灭。

但是有个东西却在惨绝人寰里徐徐升来。

是阿鸠!

绝对是他莫属!没人能破得了他的幻。

上官伊吹简直要激动疯了,他不再挥刀,拼了命往那个气泡游去。

他忍不住要夸他。

只有他的阿鸠才会在危急时刻,还能想出这般愚蠢又可爱的主意。

可是他多么爱他啊,包括他的所有缺点。

气泡终于接近。

一个缓缓上浮,一个急急下沉。

直到略过了身受重创的东佛,上官伊吹的眼鸿中。

见到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85章 彩虹屁

爸爸~爸爸~有人在戚九耳畔轻声细语, 恐惊扰, 因而小心翼翼地分外谄媚。

戚九周身要散架了般, 勉强从虚无缥缈的梦魇中抬了眼皮,屋里昏暗, 唯有灯台曳烛,视野尚能看清一丝。

就瞧见青衣人闭着细长眼睛,阿谀迎笑。

怎么会是你戚九好累, 可是青衣人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稀粥,闻着好香,肚子也紧紧饿了起来。

就是我啊, 爸爸,青衣人断不肯由他再合眼, 一句一催道, 儿子在花园里闲逛时,爸爸化三十二相妙, 八十随行好, 通体光泽笼罩精芒,顾盼生姿体孔含香

请说人话。

啪叽一声, 美美地掉到儿子面前来了。

戚九被他逗笑了,瞌睡一溜烟去了九霄云外, 但是四肢乏力, 仿佛无筋无骨。

那我躺了多久?回忆水底与水人殊死一搏, 恐着大人他们该担心了, 不免焦急起来。

青衣人掐指一算, 约是两个时辰吧。

并不很久。

戚九盘算起身,结果发现对面的铜镜中,幽光斑斓,黑影横斜,自己从头到脚密密匝匝缠了无数道疏凉透骨的药纱,除了眼睛洞,什么洞也没有留下。白森森得仿佛骷髅。

我!戚九四肢僵硬,连自己的脸都摸不到,我是被毁容了吗?

不不不,青衣人轻声宽慰道,正相反,爸爸您的肌肤宛若新生,腿丰体满,娇嫩多汁,最是新鲜可口的时候。仿佛吞了一口津液,喉头发出咕咚的声音。

戚九当即惊觉,你为什么吞口水?!

因为儿子是镜子里的人,话说多了就会如此,可能是脸太僵了,青衣人连忙端起雪兰地珐琅卉彩花碗,爸爸,您该用膳了,否则饭冷,就不好吃了。

戚九再三推脱,可惜盛情难却,只好舔着脸被喂了食。

茶余饭后,戚九终于才问,我这可是落在了小铜夜香壶里面了?

青衣人收拾碗筷,啥?

戚九赶紧闭嘴,暗骂自己愚蠢透顶,落到了旁人的地盘里,怎么能随便再提旁人的恨处。

不由改口道,我想出去转转。

青衣人立马高兴得非常,摧动掌内夜极鸟幻印,蓝光乍泄,编织出一架竹轮椅,躬亲抬着戚九坐下,口内连拍马屁,爸爸能大驾光临来到本壶游玩,实乃儿子的三生荣幸。

推着竹轮椅吱呦呦得往屋子外滑去。

谁知屋子外更黑,堪比蒙着布的鸟笼,沿途偶有香气馥郁,闻了觉得十分清甜,振奋精神。

当空中一轮圆孔孔的皓月,是整个世界里唯一的微光。

青衣人的眼睛一直打不开,但是仍旧举头望去,约如感慨万分道,闻日几时有?夜月当空照,吾心自祈明,举首待鸡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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