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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们”?

王放肃穆点头,“我倒是想逃,但眼下情势万万不容。先皇遗嗣也许还有,但看来十年八年里找不出第二个。就算找到,身上未必有我这样的记号,显不出货真价实。所以卞巨死也不会放我——当然,他也不会容我肆意妄为。只要我乖乖听话,保住小命不成问题。但你……”

罗敷听他语气不善,心里一跳,接话:“我……我也不会有事!”

“那日我随便用一个‘太后’的名义,暂时把他们镇住了。但那两幅先皇手书,防君子不防小人,且只能保你一时的平安。卞巨身边没有傻子,他们迟早会反应过来。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母,但你毕竟不是我亲母,说是养母、继母,也太过勉强。我虽不太懂宫廷礼法,但我猜,日后他们肯定会深挖我生母的身份——就算找不出线索,也会捏造一个某某美人,某某采女,追封一个太后之类。到那时,你名分全无,阿秦危矣。”

他一口气说太多,声音越来越哑,最后一个字涌出舌尖,大口吸气。

罗敷连打寒战,轻声道:“你要我怎样?”

“这几日,我死生一趟的走出来,扮一个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的样儿,有七八成的把握能骗过旁人的眼睛。此处都是兖州的心腹手下,等去到洛阳,宫中杂事多,人心向背也不明显,便容易找漏洞。你要抓紧一切机会,逃出他的控制。然后……”

罗敷心生希望,问:“想办法救你?”

王放寂然笑笑:“先回织坊。胖婶她们忙完了白马寺的单子,见我不归,肯定会张罗寻人。为凑生活费用,她也定会继续织布卖钱。这两样,都会要了她的命。卞巨不知咱们在洛阳有织坊,但只要听到寻人的风声,或是在市场上见了‘邯郸秦’,顺藤摸瓜,咱们的织坊——还有里面的人——就都保不住。你要去和她们通风报讯,让大伙离开洛阳,转移到安全稳妥之处。”

罗敷用心记住,他想得那么周到!

“然……然后呢?”

“先顾自身。卞巨捉了我,不是养着当猴看的。他定然会以天子的名义,发动一连串的诏书旨意,挑起天下战火。你……”

罗敷听得心惊胆战。忽然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忍不住问:“可是天下人只听姓刘的天子的话,对不对?如果你……如果你真做天子,想要号召什么……”

王放松松的一笑,“没人会听。也许我的话传不出十步以外。”

他渐渐气喘,罗敷再服侍他饮一盏水,摸他额头,似乎没那么烫了。

“阿姊……以后你若有缘见到我阿父——不管是在匈奴,还是别的什么地方——还请你跟他说……嗯,说我浪到不知哪儿去,不能给他尽孝了……千万别提我的身份。他虽然是风流不羁的性子,但也是正人君子,不会和乱臣贼子同流合污。他若知了我的身份处境,恐怕难以自处,平添烦恼。”

他说完,静默好一阵,眼光中透出清澈,不住吻她的手,又笑道:“你若都做不到,也没关系。从织坊里卷点积蓄,找个安全地方过日子就成啦。邯郸不错——赋税重地,不太会打仗。方家与卞巨为邻,自顾不暇,不会有心情找你麻烦。你熟门熟路,又有韩夫人罩着……”

罗敷忍了又忍,红着眼圈问出来:“你说了这么多,你——你自己呢?”

第95章 长草

定国公在苦思冥想为何偏偏自己摊上了这桩不得不做的事情。

弹劾这种事不怎么光彩,若不是本性耿直的御史给事中,换成了一品大员,别人看在眼里就是公报私仇、落井下石。元相在先帝朝病逝,今上御极的头年,对元党不停施压,压到族里再无一人可担大局,之后又起了遴用之意,让元乘这个五品的吏部郎中回京后混的顺风顺水。如今这还不到一年呢,就要让元家再次倒上一遍?这得有多大仇啊,还是元乘太没眼色触了逆鳞?

他想来想去,一把老腰又酸又痛,不禁“嘶”地吸了口气。

王放抬了抬袖,轻轻一瞥罗敷,竟有些要她说话的意思。

罗敷全凭直觉:“国公年事已高,实不宜劳动筋骨……”不过王放要他跪,他也不能不跪,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半蹲下来扶起定国公,柔声道:

“我替您看看吧。”

王放颇有兴味地瞧着,罗敷和家仆将紧张的老人转移到椅子上,接着戴手套在腕脉上按了按。

“国公无大碍,只是平日饮食清淡些,早睡早起,养足精神便好。待会我再问问府上常吃的药剂。您觉得哪儿不适么?”

定国公心知这是今上结束话题给他台阶下,便摆出一副老当益壮的神情,连连摆手道:“多谢秦夫人,老夫只是入冬犯困,夜里多歇个把时辰就行。前阵子老夫差人去请秦夫人给舍妹看病,听闻秦夫人师从玉霄山,在药理上造诣甚高,舍妹这病犯了有几十年了,立秋之后不大好,老夫心急,就托人告知陛下,让秦夫人抽空过来一趟。”

太医院里院判级以上的医官去大臣家看病都要请示今上,御医们过府也记录在案。品级高的大人们看不上一般的御医,全扎堆地要两位院判拨冗光临,这个惯例今上本极为不满,偶尔应允的请求定然是重要的。罗敷想到这一层,莫不是王放看中了他的好处,就用她卖了个情面给定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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