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1 / 2)
当此时候,接连噗通声,之前在几条小船上的人也纷纷窜入水中,往湖下扎去。
周围一静,忽然不晓得从哪里开始起来赞喝声,大呼:“知府大人,孟大人!知府大人,孟大人!知府大人,孟大人!”
百姓齐声连呼大人,这可真是少见之事。尤其这又不是礼仪所定,想是民心所向。这叫为官的人听了怎能不激动?知府大人立在船头,姿如青松,朝着湖边大呼的百姓们抱拳致敬。
方伯丰已经傻在那里,他这会儿也闹不清这些呼喊的人到底是真心拥戴知府大人,还是像方才听到的那样,只是为了叫神灵们知道到底是谁往湖里乱扔东西的。
那十八个水性高强之人,片刻后便自湖中纷纷跃出,有眼神好的看到其中一个手里捏着一枚金箭。果然,等这些人又上了大船,那位找到了金箭的壮士就得了奖赏。三枚金箭只抢到了一枚,还有两枚没捞回来,不晓得神仙会不会动怒。岸上百姓忽然又大呼了几回知府大人的官号,还有零零碎碎呼喊知县大人官号的。
正吵嚷着,忽然船上也乱起来,这岸边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那里已经有善水的两个搭了一个浑身湿透的人上船。后来才听说是知府大人的一个心腹幕僚,看众水性高强的浪里白条抢金箭看得太过入神,竟从船上翻了下去。幸好今日这船虽大,却不是楼船。要不然从那么高处直接摔水面上,便是不溺水,也得砸出个内伤来。
等这一场闹剧过去,当中的浮台上才同往年一般唱起戏来,方伯丰带着灵素拉扯着黄源朗一起上了一艘渡船,往浮台边看“水戏”去。水戏的有趣处,在于水上一幕水下一幕,人动影随。还有专门听戏听出讲究来的人,说这声儿过了水面听起来更入耳,这就不知道真假了。
只是这时候,灵素已经管不上什么戏什么影了。
方才那些人抢金箭,她就顺便用神识跟上了其中一枚。那枚金箭往下坠到半中央的时候,忽然被一阵波动卷进了另一处所在。灵素神识跟着过去,才发现是一处借了不知什么力拟造出来的储物之地。她这用的是神识,才能跟进此地,若非神识,哪里寻得见地方?好比掉落的金箭被忽然收进了灵境一般,凡人只凭耳目,所见便该是“凭空消失”了。
她心里大惊,一则惊讶这位前辈的修为,究竟是到了凡界才修炼至此的,还是本就是大能高手,借力拟界,这可不是什么好懂的能耐。二则替方才这些凡人心惊,眼睁睁看着东西从眼前凭空消失了,不得吓坏了?!何况这湖本就多有传说,这下更得传得神乎其神了。可话说回来,这确实也是神乎其神的一个地方。只是凡人看不见神识刻阵,只能看到面上这个湖。
说起来,如今她是上山下田到处种地,想当年可是靠捡钱发迹的。这会儿神识所至空间内,汇聚了数百年来落湖之物,这哪里是储物袋?这分明是个聚宝盆啊!当然了,这也就是她这样的看来,在那位前辈看来,这地方或许就派个收拢废物的用场。省得堆积过多,扰乱了自己设下的阵法。
想这遇仙湖的神异,也是逐渐为人所知的。最初在这湖上往来游赏的人恐怕并未怀什么敬意。那位前辈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法子,将那些入水难销之物都给归拢到了一处。倒没见着什么死鱼烂虾、残羹冷炙等物。金银铜铁、粗陶细瓷之类的真是不少。
这下她人在船上坐,神在湖下游,真正的神游天外。
第96章 用心
这回大祭有些地方大违规矩,比如好好的往湖里扔什么金箭,可有些地方又全遵古意,比如当夜知府同知县两位大人都在湖畔留宿了。这是从前官祭时候的规矩,原是求能端阳一梦而“得神灵指点以护治下百姓”的意思。后来渐渐的都是民祭热闹,官祭的少了。今次弄这么一回不伦不类的官祭,也不晓得其意何出。
两位大人今次所住的地方,正是那位燕先生的宅子。在这里的客院修整了片刻,还特地往隔壁去拜会了一回鲁夫子。
等用过便饭,各自回屋歇息。几个人从客院门进去,拐进了客院书房。
知府大人在桌子后头坐着,跟前两个今次参与了抢金箭的好手,另一个白日里落了水的心腹,边上还站着两个幕僚。
这会儿孟大人正皱了眉头敲着桌子,面上带了几许不可思议:“那金箭眼睁睁地就不见了?会不会是底下水太浑,或者是湖底淤泥太厚,那金子又沉,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那两个人中年纪看着略长的一个开口道:“金箭并不曾沉底,湖下水也极清的。我同三鹞子和白鹰都看准了,正要分出胜负来,那金箭忽然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我们、我们还四下寻了好一会儿,也潜到了湖底,却、却全不见踪影。”
孟大人听了这话,狐疑道:“潜入湖底?不是说这湖入水不溺,人沉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被托起来?”
那位落水的听了这话赶紧道:“小人所经确实如此。先从船上落到水中,因小人全不通水性,还很灌了两口湖水,可等真往下沉的时候,忽然凭空有一力将小人托住,教小的口鼻得出水面,不至溺亡。”
知府听了这话便抬头看那抢金箭的两个,那两个也跟进赌咒发誓地自证清白:“大人明鉴,我等确实潜到了水底,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这边落水的知府亲信也赶紧保证自己所言非虚。
知府皱起了眉头,看看边上两个站着的幕僚,问道:“你们怎么看?”
当中一个想了想道:“小人看来,或者两位壮士同倪先生所言都属实。这湖既有仙灵之称,当能分辨各人情形。壮士们善水,下潜无碍,倪先生不识水性,若再往下恐有性命之危,是以神力将之托举……”
另一个也点头道:“小人亦如此想。”
知府眉头皱的更紧了,手指敲着桌面也越发用力,喃喃道:“还真有神仙?……”
忽然又问那两个抢金箭的道:“你们既到过水下,那水下又是何种情形?”
两个人对视一眼,那个年长的道:“回大人的话,那水下并、并无甚特别处……生着些水草,有些鱼虾之属……”忽然顿了顿道,“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湖底看着极、极干净,同寻常江河大不相同。”
知府“哦”了一声,边上幕僚却道:“这里人都将之视为神湖,寻常不往里头投扔东西的,是以如此也、也该当如此。”
知府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又细问了一回几个下了水的人所见所历,尤其细节处反复问来,问的那几个人都快记不真当时所经究竟了,才放他们离开。他这里又同两个幕僚商讨到夜深,才散了各自歇息。
又说灵素同方伯丰在船上看了会儿水戏,方伯丰见灵素心不在焉似的,兼之这日头也实在太晒了,又想起之前在笑话楼里看笑话,灵素便不太得趣,便道:“不如我们回去吧?太热了,也没什么意思。”
灵素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心里道:“最好这满湖的人都各回各家才好呢……”
神识既能探得,只待哪日裹了斗篷下去,把那里的东西都收了回来,那可真是……嗯,不过就放在那里也没事,反正这地方能用神识的怕也只有自己一个,在那里就跟在自己灵境里一样!不过那个空间看着挺好,不晓得怎么借力造出来的,若是能学会这个,那可就太好了!
这回给方伯丰打点行李的时候可真费死劲了,太大不成太重不成太多不成。那时候就后悔,早知道带个储物袋下来多好,自己虽用不上,给方伯丰不是很合适?可惜,因自己有个大而无当的灵境在,就没有用储物袋的习惯。真是失策失策。
这位前辈用的明显不是储物袋,却一样有收物储物之能,真是高明,就是不晓得自己有没有这个机缘学到了。想着这事儿,又不由得看向识海中那一团尚未解化出来的识念。一声叹息。
方伯丰见她果然没什么兴致,便趁有船回岸的时候要带灵素乘了那船回去。黄源朗正看得热闹,见方伯丰夫妇要走,一时两难。幸好这时候方才走散的陈月娘夫妇等人也往这边来了,见有熟人,他才放心留下。
方伯丰同灵素上了岸,找了个大树荫底下把灵素早上预备好的饭菜吃了,便往登仙渡乘了官船回县里。这时候船都在湖上,河里倒痛快了,没多久两人就到了家。
一路上灵素一直在灵境里用神识努力忙活,经线起落,纬线穿梭,到了晚间做完晚饭,已经织成了小半匹了。
方伯丰觉着灵素今日总是恍恍惚惚似的,吃饭的时候问她:“是不是太阳太晒热着了?要不要去后街大夫那里拿一副清暑汤喝?”
灵素回神,笑道:“没有没有,只是今天看到有人往湖里扔金子……”
方伯丰笑出声来,叹道:“原来是为了那个,吓我一跳。你还惦记那东西不成?头一个,那么些水性高强之人都没能寻着,你虽水性也不差,未必能胜过那许多人,哪里就那么巧让你寻着了。再一个,你要那东西做什么?这会儿就算让你拿了,可也没有人给彩头了。”
他是当个玩笑听的,灵素却瞪圆了眼睛道:“那个不是金子?金子比银子还值钱,还要什么彩头!”
方伯丰看看她笑道:“好,你同我说说看,你想要些什么东西,我看看到底需要多少银钱才够。”
灵素一听这么问,高兴了,连珠炮似的往外蹦:“我得织很多布,今年没能种上棉花,明年一定要种了。我要织很多很多花样的布。还要做酱,做醋,做酒,今年我可种了不少豆子,对了,过两日我还种秋黄豆。那块荒地也是,虽是……不好、没法太快了,明年春粮怎么也得赶上才好。还有山上的菌子,这个最麻烦了,生得快坏得快,一不留神就都糟践了,可我也没那么多时候天天往山上找去……能耐还是不够啊。山上的房子也得重新盖一个才好……”罗里吧嗦零零碎碎说了好半日,一时想不起再多的了,才问方伯丰,“你看,这可得不少东西吧?”
方伯丰失笑:“是,只是听着多是你要受的累,却没看到什么花银钱的地方。”
灵素醒悟过来方才两人正在说的事儿,笑道:“也是啊。是好像用不着什么银子。不止用不着,没准还能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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