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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祯娘不知自己正被人满城打听,过了安应榉刚回来那几日,盛国公府的女孩子又重新上学了。这一日课间又是闲谈,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周世泽。

在场的女孩子都没见过周世泽,最多就是听父母兄弟说过罢了,倒是赞不绝口。玉润就忍不住道:“到不知道是给家里兄弟灌了什么迷魂汤,父亲是一个,如今哥哥们也是,倒是没有说他不好的。”

玉浣这时候已经习惯了自己定亲的身份,反而仗着这个比妹妹还敢说,也道:“是了,一个个都说怎么是九边那边的小将军,不然可要从妹妹里面挑一个去结亲,这是做了人大舅子也是不错,算是有亲了。”

真有欣赏的人,招来做女婿或者妹夫是很常见的,从古至今都有,有好些还成了佳话呢。玉浣已经定亲了,玉润也是,这时候说来其他女孩子可不是就被意有所指了。

玉润也是配合姐姐极了,笑着道:“看着是喜欢的不行了,现在还可惜太远了。但是真个是英雄豪杰还怕这远了,弄不好考虑再三还是忍不住要结亲——妹妹们可小心了,可别要远嫁了!”

为了这个女孩子又是打闹了一番,就是没被搅合进去的祯娘也从书本里抬头,正好她在看霍去病的列传,便问道:“是何等样子的人?年纪倒是很小,听起来是霍去病的品格,也算是年少英雄了。真有幸,倒是想见一见,是不是真当的起那些赞。”

祯娘说这话可没别的意思,纯是有感而发,可是在场的女孩子可不放过她,当即就道:“这可不得了了,咱们的九天玄女是动了凡心了,不然怎么要见一个外男。现在只是说说,弄不好也是一桩姻缘。”

什么是一语成谶,这就是一语成谶。这当然是一桩姻缘,不然前后种种又算什么,只是不晓得能不能真的成了罢了。

祯娘晓得她们是无事做,要找个人来说,因此才不说话,只是拿了书笑了笑就过去。她自然对人口中的这位周小将军有些好奇,不过这样的好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若是没个后文,那也就是风过水无痕罢了。

只是事情还真有了后文——这一日依旧是上学,除了阳光明媚外,倒是和平常日子没有什么不同。祯娘也是按着往常早起准备,梳洗打扮。只是再抹唇的时候忽然心有所感道:“今日用大红的罢!”

这可是少见的了,读书上课的时候祯娘依旧打扮精致,但却会是清清淡淡的。她的唇上色容易,只要一点点颜色便显得丰润秾丽了,何况是大红色,这可是轻易不用的。

不过祯娘的话是不会有人驳了去的,于是红豆赶紧找出大红的胭脂膏子,拿了小管笔细细地涂抹。祯娘的皮肤如何白皙,如堆雪一般就是了,这时候的嘴唇正是雪里梅花,又冷又艳。祯娘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心里觉得不妥,但是不知怎的并没有让擦了。

站起身,祯娘今日少装饰,只是脖子上一串绕了三圈的翡翠珠链扎眼——这本是一条链子来的,这时候绕了三圈,最长的一圈依旧能垂到肚脐。翡翠算不得顶名贵的,至少这时候不算,听说武宗倒是很喜欢,但也就是那一阵罢了,世人还是爱玉胜过其他,况且还有各色宝石,也价值远远过于翡翠。

不过这一串翡翠项链确实不是凡品,翠色饱满,剔透非常,看着竟是一泓碧水在其中流动。就是翡翠不算顶好的东西,到了这样的品质也是难求的了。又兼是这样的翠色,这样戴着倒是显得格外雍容大方了。

除此之外的装饰都是简单素雅的,祯娘这就要出门了。最后看了一回屋子里大大的玻璃镜,照出全身的影子——明明是素净的衣裳,素净的发式,上头也不见几件首饰。但是胸口流动的翠色、还有饱满的唇色,都是夺目的点缀,越看越不寻常了。

她隐隐觉得今日会有不同,但又想不出能有什么不同。这个心思也就是一个回转就被抛下了,她自己还忍不住哑然失笑。自己是从来不信路上算命师的一言半语,这时候自己神神叨叨起来了。

于是便就着丫鬟打起的帘子出了门,一路上果然没有别的事情。她只觉得自己就是多想了,日日一样,能有什么不寻常的。抱着这样的心思,又是夹道处下了车,这就要往园子里去,却不想转到回廊处正与人撞在一起。

好在不像话本子里是撞了个满怀——祯娘这样受过教养的小姐行动都是有章法的,走路的时候也不能露出鞋子,更不要说禁步不能碰出一点儿声音了。既然是这样,就是熟练也不能快到哪里去,怎能与人撞到一起。

祯娘不晓得这是谁,只是一见是个男子就赶紧低头避开了,这里出现的谁对她都是外男。因此她倒是不知这是谁了——只是她不知他,他却知她。这人不是别个,正是一直在满金陵找祯娘的周世泽!

周世泽这几日如何焦躁,虽然他嘴上不认,但也知道自己心里是焦虑的。他可算是知道了,老天要难为你的时候是没法子的,偌大的金陵城,一个女孩子可怎么找。就是他再是一个自信到不得了,自觉没什么不成的人,也终归知道了,世上事情可不由你做主。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今他只觉得眼前一亮,眼前的着月白满绣宝蓝花纹衣裳的女孩子,低头敛目,手上拈了一张帕子。帕子尖尖在风里微微颤动,其中绣的精致的蝴蝶便若隐若现。

周世泽又是想看,又是不敢看——多稀罕,他眼里晓得规矩,平常也不会冒犯女子,但是要说多知道礼法,那也是说笑了。这时候却连一个女孩子的帕子都不敢看,这是什么道理?

一张帕子尚且如此,祯娘这个人就更不要说了——况且切祯娘低着头,他还能凑到人家眼睛下头去看不成。

这只是路上一回遇到罢了,两人都不认识,应该是个行礼都没有,只是示意一下就该过了。但是周世泽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遇,他知道该是一番行礼比较好。只是他这时候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只在想着与小姐们行礼该是怎样。回忆了一番,竟觉得自己想不起来该如何,一时十分颓唐。

周世泽在那里愣神的功夫,祯娘就只是纳闷了:这个人怎么还不走,只是光站在这儿了。若是要行礼那就行礼,若是要走人便走人。怎么只是停在这里——难道不知道自己该避开么。

见了不少算是姐妹的闺阁女子,虽然不至于避如蛇蝎。但但凡是有教养的爷们也该是守礼招呼便是,而不能有别的举动。前者是光明正大,就是两相遇见也没人能说半句闲话,后者就是不把周遭跟着的人当作有眼睛的了。

人谁不能看见,只有低着头的祯娘罢了。这时候跟着周世泽的,还有盛国公府园子里的,以及跟着祯娘的,都是敛息秉气。大家都不是木头木头桩子,已经看出这位周少爷是对着顾小姐大大地有意思了。

第48章

周世泽这时候倒是着急起来, 只觉得自己一个照面都不能与人家打,自己也要十分瞧不起自己了。大概是越着急反而镇定下来了, 他是让自己像是在沙场上一般, 这样一来奇异般的不再不知所措。

这时候周世泽脸色似严峻而又非严峻, 眉峰依旧凌厉, 眉头重重的蹙在一起,更加气势惊人了。但是其中并不只是严厉而已,多得是另一种少年子弟的傲气, 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多老成积威了。

不过依旧让周遭的人一下噤若寒蝉,在场的可不知这位小祖宗是看什么不顺眼了, 殊不知他只是在和自己对峙罢了。

这时候的周世泽不是见了倾慕女孩子的‘傻小子’——脊背挺直,手指捏住斗篷的边沿, 手指骨节嶙峋有力。嘴唇抿直了不说话,沉着气围着祯娘走了两圈。不要说祯娘了,就是原先觉得周世泽是对祯娘有意思的也暗自嘀咕着这只怕不是有意思, 而是有仇了罢。

祯娘不是和缓性子, 不过是为了礼节一直有些忍让罢了。这时候这人不仅不走, 还围着她来瞧, 焉能不恼——咬了咬嘴唇, 放开来,便冷不丁抬起头来,这倒是和周世泽看个正着。

祯娘的眼神并不愤怒, 她这一点倒是有些像周世泽了,无论是心绪怎样不平, 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会越发镇定。何况祯娘这时候只是恼了,还不至于愤怒到如何。所以她是眉目冷清——愤怒还显得你在意了,这样不怒不喜才是满不在乎。

虽然不是真的满不在乎,但是祯娘也做出了那个样子。这时候她连眉毛也没动一下,鸦色鬓发,翠羽眉睫,正是欺霜赛雪。这倒是把周世泽唬了一下,他可不知祯娘要抬头的,这一下就是四目相对。

饶是他脸皮厚,也知道这样看着一个小姑娘是如何失礼,从来不慌的人忽然就心虚了。转过脸去咳嗽了一声,再回头才能做出原先让人肃声的样子,像是无事一般道:“小姐有礼了。”

祯娘神色不变,但是越发冷淡了,也陪他若无其事道:“公子有礼了。”

道完这一句,一言不发就带着跟随的丫鬟走过,与周世泽擦肩而过,目不斜视——似乎是没有一点端倪的,但是祯娘心里只觉得两个人一起装模作样,实在讲不清楚其中感受。似乎只是两人不想节外生枝,一个终于有些‘守礼’了,一个则是强忍着怒气。

但是不是这样的,两人明明没有说什么,可是心知肚明。那是一种你知我知的意味,祯娘忍不住想,但是想到这里才觉得不对,她与他你知我知的是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

周世泽与祯娘不同,他根本不想这些,只是晓得事情到了这里就绝没有别的说法了——原找不到人他还不肯认呢,这时候人都到了手边了,这不是命里注定是什么!这时候还抓不住,他自个儿也要笑死自个儿了!

想到此处他又往回走——他今日遇到祯娘是巧合中的巧合了。本来就是来找安将军的,实在是寻祯娘的事情依旧没得头绪,还是要来求他。偏今日安将军在园子里,于是他也就进了园子。

又是纠缠着说了一回,到底安应榉只能拿手上茶杯砸他,大声道:“老子难道是前世欠了你的不成!老家呆的不痛快了,便死乞白赖地跟着我来金陵。如今还要老子帮你找到老婆,真个当我百求百应啊!”

话虽是这么说,到底还是说定会同自家夫人商议,或者妇人在这上头会有法子。这才挥手赶人:“走走走,快走!你在眼前就是烦了,原先还觉得你只是一般烦人,这回带你来金陵,这才知道真是个混世魔王。”

得了这样的准信儿周世泽才从园子里退出来,原来是盛国公府里的奴仆引他出来的,走的路倒是恰好和祯娘进园子的路重了,因此才有半路正好遇上。如此说来,说是真有缘分倒也没错了。

这会儿既然已经找到了祯娘,倒是用不着后头的事情了,自然又要去与安将军说。况且他还不知道祯娘到底是谁,姓甚名谁,这一切自然还要打听。只是人家出现在了盛国公府的园子里了,自然就是有些渊源的,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了。

等到周世泽再回到安应榉喝茶赏花的地界的时候,安应榉只觉得太阳穴跳动,他是在不知这个小祖宗怎么又杀了一个回马枪,难道还不嫌烦!

只是周世泽走进了,安应榉就知道不同,周世泽这时候神色再不是之前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倒是有些平常沙场上决断兵事的样子,这一下就觉得该是有什么正经大事。安应榉不再是不耐烦的样子,反而正襟危坐耐心听他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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