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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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合作,你得让别人知道你的喜好,最好是浅薄的,有缺点的。人无完人,他周君名声一贯风流,现在好色一些,倒也能让陈生放心。果不其然,他稍加暗示,陈生便哈哈大笑,满是意味地打量端着鸦片膏进来的小姐和周君。

等陈生抽软了身体,周君就捂着唇鼻出去了。陈生也没阻止他,大概是以为他要出去行些好事。周君步子越走越快,几乎是逃一般离开那个院子。他面色铁青地去了戏台子那处,他给小傅留的消息就是他在二楼包厢等他。

周君给一个伙计塞了些钱,伙计带他上二楼。戏台上的戏已经开场过半,到处都是人,闷热的室温让周君脱下西服外套,解开衬衣扣子。他身上还全都是味,呛得他自己都闻着恶心。周君脚步匆匆,他那帕子擦拭额角,转头看戏台上有无木离青。

过道上也出来了几个人,周君没留意,他眼睛一直盯着戏台。直到伙计拉着他,示意避开,他才收回视线,垂下头,站到一边。走在前头的人脚步声很稳,军靴踏出来的响声,总和别的脚步声不太一样。周君心里起了奇怪的念头,他仍然把脑袋低垂着,直到那靴子主人经过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周君下意识地后退,可这过道太窄了,他这一退,背脊就贴上了木墙。墙面的温度有些冷,透过他薄薄的,略带汗意的衬衫,直把他冻得一个激灵。他闭了闭眼,眼睛始终没抬起来,执着地盯着地面,看着那停在他面前的靴子。

这过道的距离仿佛一下就缩小了,变得很窄,窄得好像他都要贴上这人了一样。而那该死的味道,更是一点点地渗透过来,他闻到了,那是雍晋的味道。他叹了口气,终于抬起脸,却对上雍晋的眼神。那是怎么一种眼神,是尖锐又充满审视的,还有深深得不敢置信。

雍晋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几秒,就无言地转过脸,朝前走去。

周君身上为什么会有大烟味道,这是雍晋唯一的想法。原来不止大麻,连大烟也一样吗。也是,周家背后的生意就是这些,他明明是清楚的,为什么会一直觉得周君会独善其身,而他早已失去管他的资格。即便如此自嘲,却仍旧不能接受。

雍晋错开他往前走了不过三步,却始终没能够忍住地回了身。那人额头上汗珠密布,周君刚刚只同他对视了一眼,就把脸深深地埋了下去。雍晋的去而复返显然让周君无法忍受,他偏开脸,想要转身。雍晋看着他那从解开的扣子里延伸出来的颈线,指腹就记起了那种触感。

他现在脑子也许是不太清醒的,他不应该回头来找周君。可他现在只想扣着周君的脖子,逼问一番。亦或者不止是逼问,他想要碰他,亲他,感受他的味道,想得要命。

再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伸手了。雍晋盯着自己的手,心头泛起一丝后悔。身旁的人也许看出了什么,小声地和雍晋说先下楼。雍晋无声点头,手上却没有要把人放开的意思。哪怕心里在警告自己,赶紧松手离开,不要再牵扯不清,却始终无法放手。

他明明知道自己早已过了可以任性的年纪,父亲那日的警告历历在目,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君挡在自己面前,无法作为。而军事命令突如其来,时事严峻,他即将要奔赴前线。那是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地方,他甚至不能保证,他能不能够活着回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死死握住周君,就像一缕要消散的光。留一句没有力度的诺言,让周君等他吗?周君会等他吗?扪心自问时,他甚至无法求来一个笃定的答案。

所以他决定在离开前,决绝抽身。而周君也确实如他想的那样潇洒,只那一晚崩溃后,就很快振作起来。他和以前一样,仍是风流不羁地笑着,依然可以将日子过得精彩,也有合适他的女子与他幽会。可雍晋只觉的有什么东西,在日渐被吞噬,疼得要命。

尤其是收到那再次被遗弃的戒指后,雍晋在书房里处理了一夜公事,直到天边微亮,太阳升起,仍旧没有睡意。书房里只有留声机里的音乐陪着他,曲子是他曾从电话里听过的,话筒那头有那人的弹奏声和若有若无的轻哼。

周君当然是没想到会被留住,他下意识挣了挣,手臂上扣得力道太紧。伙计在旁边转着眼珠子,小声问他:“先生,要不我先去给你们上些茶点?”周君皮笑肉不笑答了句不用,他回头道:“雍少将,能否先松开我。”雍晋眉心皱着,他好像十分懊恼,唇角僵硬,几乎能感受到他紧咬的牙关。

然后雍晋就一分分地将力道松开了,周君看着自己手臂上留下的褶子,那是雍晋刚刚扣住的地方。而现在他松开了,克制地收了手。雍晋朝他点了点下巴,不再看他:“十分抱歉。”说罢,他抬手正了正自己的帽檐,双眼藏进了帽檐阴影下,再也看不清神色。

周君看着他转身,雍晋的衣角被风稍稍掀起了一小片,风中关于他的味道好像淡了一些,若有若无。他曾熟知那衣服底下的身体,他曾摸过每一寸肌理。他本以为再次相遇的时候,他真的能冷静下来,只当是陌路人。他也确实非常冷静,没有出糗。可雍晋从楼道中转出,消失后,他却浑身都脱了力。他摸着那被握过的手臂,只深深呼吸。

第63章

木离青从台上下来后,气还未喘匀。伺候他的姑娘小五凑到他耳边告知他雍少将来了,木离青嘴唇一抿,一抹笑还没展开,就听小五小声说:“刚刚才走。”木离青还忙活着将头面取下,听到这话,连卸妆的力气也无了,就愣愣坐在那里。

小五又说,小傅先生那边来了话,说周二爷想要见他。木离青愣愣地回了一句:“周二爷?”小五点头:“是啊,来的不是周家大爷,是二爷。”很快,小五就看到木离青的脸色变了,他死死揪紧了其中一枚钗子,锋利的银饰深深地扎进了他的手心。

他这幅模样吓坏了小五,姑娘忙伸手去掰他的掌心:“木先生,您的手!”木离青一下就松了劲,他愣愣地看着桌上的物件,喃喃自语:“他怎么会……如何能这样!”小五看着木离亲手心里扎出来的血,连忙塞了一张帕子进去。血晕在白稠上,触目惊心。

他是有一会才去见周君的,卸妆花了些时间,走神又是一些时间。还有些故意在里头,他非常不想见到这位周二爷。诚然他爱慕少将,自然是对这位周二少爷没有好感。但他自己本身也没有爱慕少将的资格,他是雍督军的手下,也是同周家交接生意的人,他心里知道他和雍晋不可能。

刚开始他也不能接受,雍少将谁不好,为什么是周家的人。如果周家的人都可以,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哪怕他曾经豁出一切为少将挡过枪,也仍然没在此间看到什么希望。然而现在周君也要搅入这趟浑水了,这位周二少爷最终也要变成和他一样的人,让他如何能甘心。

除此之外,雍晋知不知道,他亦不能让他知道,雍少将本就对他没有别的感情,也许是有感激的,亦当他是好友。万一因为周君的事情,雍少将在追查的时候,知道原来他是雍督军的眼线,雍督军放在暗处的棋子,那他会永远都失去了少将,他爱慕的人将不会再看他一眼。

一个小时后,周君在小包间等来姗姗来迟的木离亲。木离青一身白色旗袍,洗尽妆面,他用扇子撩开摇晃珠链,抬眼看向坐在里头的人。他是个讲究人,面上自然没有透露心中复杂情绪。他本以为让这位周先生等了这么久,想必这样的少爷,面色绝不会好。

不曾想周先生动作斯文地熄灭手中雪茄,用帕子拭过夹过雪茄的手,方才起身来同他握手。上次见周先生的时候,这人气色不好,形容狼狈,此次倒是将自己打理的十分妥当。

木离青知道这位周先生颜色极好,不曾想面带笑容时还更盛三分。他收回手,移开视线,心头不忿倒是少了许多。知道自己输给比自己优秀的人,终归少些意难平,哪怕这人只有脸比他好。

周君面带真诚请人坐下,木离青矜持地饮了杯茶,方才道:“是我来的晚了,还请见谅。”周君摇头:“木先生无须抱歉,是周某唐突。”木离青面色怪异,不知这位周先生为何这般言行,先前分明看他眼光,全然没有和善。那是一种略带挑剔的打量,和无意识的无视。他从来不认为他是对手,这是木离青最不舒服的地方。

周君一脸和善地给木离青斟茶,下一刻却抛下惊人之语:“我此次前来,仅代表我周家,退出同雍督军合伙的生意。”

木离青在见面前设想过许多周君要同他说的事情,例如他要接手这些不见得光的生意。又或者说,来和他重新谈谈分成、客户或销路等等。

而他未必不肯教他,毕竟不喜欢的情感是私人的,生意却是公事,他拎得清。却万万没想到这位周家的暂时当家人,会如此胆大包天,又如此天真。他先是笑出了声,而后慢慢摇头:“周先生,这事……周大少爷知道吗?”周君冷静极了,他也给自己斟茶。袅袅茶香漫了上来,他在这阵雾中垂下了眼:“我收到了一些消息。”

他这话让木离青一愣,木离青本觉得周君是在异想天开,他是决计不会轻易同他决定这些事的。要不要合作,从来都不是周家说了算。自从周阎一脚踏进来开始,就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出去。而现在,周君却说他有消息,什么消息,哪来的消息。

周君用茶盖滤了茶叶,饮了一口:“我听说雍督军要调任了。”木离青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甚至有些轻视的表情一僵。他很快就敛起脸上的神色:“即便雍督军要离开,可这生意在这里,还有我,还有其他人,这和你要退出没有关系。”

等确定了雍督军确实要走的消息,周君才慢慢挑起眉梢。如何没有关系,雍督军一走,这里的一切都要重新被洗牌。新来的势力绝不会任由看着这么大块饼被别人咬着,雍督军势力迁移,等于靠山不在,只能投靠新靠山。可着这么一来,雍督军能够忍受周家的背叛吗。

这是个死局,只有提前退出才能解开。这事情本来周君不知,前几日他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信。字迹并认不出是谁的手笔,他问将信送来的下人,也没问出究竟是谁将信送过来的。这匿名信来得蹊跷,内容却无法让周君不去在意。

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是提了一笔雍督军即将被调任的消息。他本打算真心接手周家的生意,方方面面的,就和他在德国做的那些事一样,一般危险。可这封信如冬日冷水一般将他浇醒,他坐立不安。很快他就委托朋友组了一场牌局,牌桌上的是他曾经睡过的一位政府要员的姨太太。

姨太太桌下同他勾缠,他也配合着。牌局散了,他请各位喝血燕,自己却单独将姨太太带到偏厅里套话。他送了姨太太一条手链,自然是看不出任何来路的那种。以免那日要员发现这些事,查了下来。

他柔情蜜意地同姨太太聊了许多,最后约定下一次见面,才将人送走。等姨太太一走,他便冷下脸,再次去求了大哥。他知道,哪怕他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哥,大哥也不会收手的。只会和他说,富贵险中求,不撞南墙不回头。

周君不是什么硬骨头,要是他足够的厉害,当年也不会那么狼狈地从军火生意中抽身。周君继续和木离青道:“如果雍督军同意周家退出,我周家愿意将这些生意完全让出,不收分毫。”木离青当然是不能决定这些,周君再接再厉:“我知道你们和艾伦先生有生意来往,但我也打听到有关艾伦先生一些有趣的关系。如果督军愿意,我可将消息尽数告知。”

木离青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如果督军不同意呢?”周君也收了笑,他好似为难极地叹了口气:“那我可能要同各位报社朋友喝个茶了。”木离青心里一紧,他失声道:“你说什么?”周君将那已经熄掉的雪茄捡了起来,点燃,抽一口。

他吐着烟,一脸薄情道:“自然是我同少将的那些,风流韵事。”最后四个字,他咬得重了,十分意味深长。

第64章

木离青的表情十分精彩,周君从梨园里走出时,想到刚刚木离青的脸,不由笑出了声。他拢了拢大衣,戴上帽子。小傅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没有参与。木离青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不让小傅进来。因此大哥的秘书很是不安,眉心紧皱,嘴角也抿出浅浅的褶子,一副要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小傅开了车,周君就坐到后座。回去的路上,小傅试探性地问了几句,周君只抽着他的雪茄,半天不回话。只等小傅彻底安静下来了,周君才慢悠悠地说:“你怕什么,这些天你可有见过我干什么出格的事?你怀疑我,怀疑大哥的眼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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