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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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血的黑色衣摆毫无挣扎地沉入池底。

刚才他情绪不稳,连自己都控制不了,把小孩落在了双亲横死的家里,得趁小孩还没醒来去把他抱出来才行。

所以,这对夫妇就是所有一边吃解药一边复食神鬼丸的村民的前车之鉴。

青泽如是总结道。

他看了浑身湿/漉/漉的殷洛,又道:那你呢?

殷洛愣了一下才明白青泽是在问什么,道:我回来的路上跌进了水潭里,多耽误了些时间。

以后小心一点。青泽说罢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个陇下村,到底有多少人偷偷复食起了神鬼丸。

只盼这对夫妇是左右摇摆的特例,给那些有所动摇的村民一个血淋淋的警示。

见殷洛没有回答,青泽又静坐了一会儿,举起烛灯,转身道:我先回去了。

殷洛道:宋清泽

殷洛道:我出来的时候,路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除了他们在村子另一头搭的三个解药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本该繁盛的村内街道空空荡荡,门扉紧闭,一副全然没有在好好生活的样子。

青泽停下脚步。

路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他想了想,心里觉得滑稽又讽刺:所以他们都复食了。

这应当是个问句,因他内心已然有了答案,听起来反而更像一句陈述。

他们都复食了。

明明曾经拥有过希望,明明努力去追寻过希望。

明明弱小而顽强地生存着。

明明很珍惜这平凡短暂的一生。

到底是帮软弱无能的家伙。

到底是个无药可救的世界。

偌大村落也好,整个人间也好,上下三界也好。

自洪荒以来,从来没有真正改变过。

所以他早就说了,怜悯是最廉价愚蠢的东西。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若有人能以为拯救与己无关的他人才真是自大自负、愚蠢幼稚。应龙的前车之鉴,他早该吸取教训,也许是安逸日子过了太久,才会鬼迷心窍,投身于这般小孩子的把戏。最后浪费了他那么多时间,换来毫不意外的徒劳无功。

那个阿临自己蠢还不够,竟然拉了自己一起蠢,简直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殷洛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是怎么从他一贯冷嘲热讽的语调中辨出他的情绪,沉默了许久,道:你别难过了。

殷洛难得放软声音,听起来竟然种生涩的温柔。

青泽眨了眨眼睛,想说自己没有难过,却连嘴角都扯不起来。

小孩一觉睡到次日清晨才悠悠转醒,神态懵懂尚没忆起昨日发生的事情。

阿临端了碗姜汤给小孩一点点喂了下去,抚着他的背平复他一点点回忆起昨日之事而缓缓崩溃的情绪。

他的父亲失去理智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将他一把推出去,任母亲如何撕咬也没松开挡在门栓上的锁。

他抽了抽鼻子,抬头看着阿临,眼眶红红地问:我也会变成那样吗?

阿临哄他:不会的、不会的。

也许是渐渐听闻男孩父母惨死的消息,陆陆续续有服用神鬼丸的村民不再来领药了。他们重回药物的怀抱,因为不再渴望救赎而疯狂得如同饿了许多天的饥民。

是末日的狂欢,是自我的放逐。

意志匍匐在地,向靡悦臣服。

距离满一个月还有最后一天的时候,药摊前已经空无一人,村里尸臭熏天。

每一幢房子里都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一幢一幢永远安静下来。

男孩已经神志混沌,眼睑发青,不吃不喝,拽着阿临的袖口求他施舍给自己一点神鬼丸。

让我尝一口呜呜尝一口

他的口水流下来,眼泪流下来,鼻涕也流下来,双臂全是自己抓出来的爪痕。

我不会吃下去就尝一下

青泽坐在一旁,听见阿临一遍又一遍重复:再忍一天就好了。

男孩眼见示弱不成,转瞬又翻了脸,张开嘴狠狠咬在阿临手臂上:给不给!给不给!给不给!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青泽皱起眉头,捂住耳朵,侧过脸。

不一会儿,卖药郎从远方慢慢走来。

他是今日来的唯一一个村人了。

青泽在本子上画了个圈,拿起药瓶,递给他。

卖药郎却没有接。

青泽抬起头。

卖药郎满脸胡子拉碴,应该数日没刮,眼下发黑,瞳孔发绿,神情很压抑,走路摇摇晃晃像个行尸。他看了好一会儿叫嚷的男孩,将视线移到青泽身上,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指了指男孩问:这个孩子怎么样啦?

青泽道:熬过今天,明天就好了。

卖药郎空洞涣散的双眼亮了一下,似乎很开心。

他想拉拉小孩的手,被骂红了眼的男孩抓出长长一道伤口。

太好了。他说,太好了。

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青泽道:喏,这瓶药拿回去给你母亲吃了,明天她也能彻底戒除药瘾。

卖药郎道:我母亲死了。

他神情看不出来悲伤,语调也很平常。青泽定睛看向他,发现他穿着一件崭新的衣服,上面绣着细细一根竹。

他的身体也已然瘦得似根竹。

青泽道:那你就自己吃。

若是还看不出来卖药郎不知何时业已药瘾深重,那他便是瞎了。

卖药郎摇摇头:我不是来领药的。

青泽面无表情看着他,手里握着的瓷瓶因为承受了来自指尖骤增的压力而微微裂开。

果不其然,卖药郎道:我是来道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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