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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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毙。”

苏令蛮蓦地抬头——

却见灯火明灭之处,苏覃素来乖巧可爱的侧脸,冷硬得像一把锋利的钢刀。

她握了握拳,忽然发觉喉头发紧。奴仆之命,本就贱如草介,虽大梁朝开国以来为了鼓励民生,并不赞同杀奴,但这等事,在权贵之家还是偶或有之的——

可她苏府不曾有过。

苏令蛮还细心地发觉到一点:被苏覃点名之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并不会有后顾之忧。

已有四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拎着木杖长凳走了过来。

到这一刻,没人还能保持冷静。春雨一个劲地磕头道歉,“小郎君,请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是……”她手一扬,往前一指,正要说话,却被苏覃兜心一脚,瞬间给踢昏了。花家的和罗七更是吓傻了一般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院里乌泱泱的一片人,个个以头垂地,弓着背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惹了这小祖宗,再丢了一条小命。

苏令娴再坐不住,站了起来,面如金纸色:“覃弟,这可是三条人命啊,不过几句闲话,你就要了三条性命?!”她见苏覃不理,便跑到了苏令蛮面前:“二妹妹,你且说说话啊,只要……只要你肯饶了他们,覃弟也无话可说了!”

春雨、花家的和罗七跟三条死狗似的,被绑缚在了长凳上,苏令蛮张口,却发觉声音涩得卡喉咙:“覃——”

“二姐姐当真要阻止?”

苏覃打断她,直直向她看来,一双潋滟桃花眼嵌在少年郎君的脸上,像两颗剔透的水晶。

苏令蛮张了张口,到底没说出一句话来,耳边尽是绿萝的“魇镇之祸”,“积毁销骨”,是苏覃的“三人成虎”,“为祸苏府”。

杀鸡儆猴,这才是最快止住流言的方式。

空气里,木杖击打至肉身的响声有规律地响起,一开始还有尖叫求饶之声夹在其中,直至后来,便只剩下一阵阵的钝响。

胆气小些的,已经吓晕了过去。

苏令娴瘫坐在地,若离得近,还能听到喃喃自语:“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苏令蛮努力睁大双眼,看着院内正在发生的一切。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亮,和着这满堂的灯,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三人并排被绳索缚在长凳上,趴着的一面已经完全没了好肉。身下的血水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汇成了一条小溪,刚刚还在乱扭呼痛的身体此时跟破布似的团成一团,早已不见人样。

院中不时响起低低的闷在喉咙口的哽咽声,苏令蛮蓦地转开视线,却对上苏覃戏谑的眼神,好似在说:“嘿,怕了吧?”

她真的不太明白。眼前这个苏覃,陌生得可怕。

她也弄不明白自己。这些仆人轻率无知,以讹传讹,可一切还罪不至死,形势却又推得她不得不如此。而她本可以阻止,却还是在容忍这一切的发生。

“够了,苏覃,够了。”

她突然道:“首恶春雨杖毙,其余二人灌下哑药,远远发卖。”

风中,好似传来不知谁的一声叹息。

当晚,苏令蛮便病了,高烧不止,满口胡话。

巧心和小八轮流守夜,退烧药灌了一碗又一碗,都不见好,哀叹间,巧心忽然想到什么,对绿萝道:“绿萝,你可能去将之前为我家二娘子治病的神医请来?”

绿萝摇头:“二娘子这是心病。”

郁结不舒,病情难解。

她看了看病榻上又瘦了一圈的苏二娘子,幽幽叹了声——

到底还是个孩子。

可也幸亏是个孩子。

绿萝想到那日夜间苏小郎君乖戾冷酷的眼神,大拇指不自觉地搓了搓。

连着高烧三日,定州城里一波又一波的大夫看过来都没治好,却奇迹般的在赏梅宴前一天,苏令蛮彻底退了热度,苏醒过来,仿若一切都未曾发生过那般,该笑笑,该闹闹。

可巧心仍然敏锐地感觉到,她家二娘子,似乎有些不同了。

说不出哪里不同,只如微风卷细叶,清池荡涟漪,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沉淀下来。

吴氏亦放下心来,前几日她日日都要来守上大半日,只是丽姨娘也不知怎的,突然见鬼似的将管家的对牌往她那一丢便龟缩在东厢房整日不出,害她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

“阿蛮,吃些,你都瘦了。”

苏令蛮无奈地撩起眼皮,“阿娘,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你让我歇歇。”她推开厨房端来的清粥,朝绿萝眨了眨眼。

这几日,都是绿萝偷偷喂她吃食,可惜这么一耽搁就没去学针灸,也不知居士那怎么说。

此时,巧心拈着一张花帖进来:“二娘子,罗三娘子又送来一张帖子。”她看着苏令蛮又小了一圈的脸,心疼地道:“二娘子,你明日的赏梅宴当真要去?”

天都热了,梅都该谢了。

苏令蛮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才递还回去:“小婉儿逃不开,我总要去看顾着她的。”

“对了,这几日我那大姐姐可摆脱癔症了?”

“说来也怪,”巧心将帖子归置到一旁长几上用镇纸压着,才道:“就在二娘子你退烧之时,大娘子这癔症也好了。”

第33章 风雨欲来(五)

“二妹妹可是在说我?”

苏令娴笑意盈盈地迈进揽月居,她病了一场, 原就清丽的面上透着股白生生的娇怯, 一时竟有弱不胜衣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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