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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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阿爹不喜欢我,我还以为是大姐姐太出色了,便忍不住想要吓唬吓唬她,捉了两条胖头虫放到她衣服上。大姐姐胆小,哭着鼻子去跟阿爹告状,阿爹拿着板子打了我几十下我都硬挺着没认,后来反倒阿爹以为是错怪我了,给我买了包桃酥哄我。”

那也是她唯一从阿爹那里得到过的东西,桃酥被她藏了一个月,坏了都没舍得扔。

“现在想想,我大概是从小就坏。”苏令蛮虽然在笑,眼里却仿佛有泪光闪过:“所以,不过对着这些人做做戏,也没什么难。”

何况,小八还没真定了罪,没什么。

绿萝没答腔,视线落到苏令蛮紧揪着的两根手指上,青葱般的指尖此时渲染了一点红,充血似的。

小八拎着一串油纸包回了下人房,巧心听到门响,翻了个身,懒懒地问:“小八回来了?”她昨天值了一夜班,被二娘子打发回了房。

“是啊。”小八哼着小曲,将装有红枣糖和麦芽酥的油纸包拆开,各抓了一把丢给了坐起来的巧心:“吃吧。”

“你没去二娘子那?”

小八往嘴里塞了块麦芽酥,舔了舔嘴道:“反正绿萝姐姐在,二娘子就让我就躲了会懒,时间充裕便偷溜出门买了些东西。”

“不过我觉得二娘子最近有些奇怪。”麦芽酥咯嘣咯嘣咬得清脆,小八嘴里含含糊糊道:“虽说绿萝姐姐来,帮我们分担了许多事,可二娘子对我们不如以前亲近了。”

“哟?你这小脑袋瓜还挺能装东西的?”巧心手里抓着糖酥没吃,若有所思道:“二娘子许是有旁的打算,对了,你那弟弟怎么样了?”

小八絮絮叨叨地将事讲了一通,两人说到乐处,还齐声笑了起来。

窗外一声猫叫,巧心吓了一跳,掀被下床,看天色不早,便穿了衣裳招呼着小八一同去了二娘子那。

苏令蛮刚自小镜居回来,陪居士用过膳唠嗑完一圈,正悠悠闲闲地绕着长廊走,权当是饭后消食。

苏令娴领着弄琴,手里不知捧了些什么,也正袅袅婷婷地往小镜居走。

两厢对上,苏令蛮没让,脚一跨,手一拦,恰好将两人挡在了月亮门外头:“怎么?大姐姐,又想去碰钉子了?”

苏令娴视线堪堪在苏令蛮脸上一转,就像被刺痛般立刻挪了开来,脑中还留着那一段霜雪般的肌肤,嘴里酸得像是吃了颗没熟的青果子。

自那山野居士一来,苏阿蛮便跟吃了神仙药似的一日好过一日,便她自视甚高,也不得不承认,与如今的二妹妹站一块,她完全成了陪衬的。

“二妹妹,何必如此?若哪一日居士肯为我出手,大姐姐必领你这份情。”

苏令蛮知道,大姐姐这是心里不平衡了。

从前两人出现,从来是她做那陪衬的绿叶、奚落的笑柄,如今两人倒了个,一向清高自命不凡的苏令娴受不了这份落差,也是理应。

可惜她终究没弄明白,或者说潜意识里就不愿承认,自个儿不如这个向来瞧不起的二妹妹。一个姝色惯了的,旁人只会觉得应当;可若是一个丑胖怪了的,再漂亮起来,那些从前个高高在上秀优越感的,便会觉得心理不适了。

苏令娴将这一切顺理成章地推到了那山野居士身上,也未肯承认和相信苏令蛮原本就长得比她好。只一个劲地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到了居士身上,认为他出一出手,自己便也能脱胎换骨。

“大姐姐去了这许多回,可成了一回?也不必寻我阿娘,我阿娘从来就管不住我,更没法强求居士。”

苏令蛮笑嘻嘻地拱手,脚步一寸不让,目光落在苏令娴端着的盘子里,一只小小的檀木盒子,盒雕已是精致以极,凑近了闻,还有股淡淡的檀木香,这檀香与寻常熏香味不同,闻之有提神之效,心里顿时有了主意,调笑道:“哟,阿蛮还不知,大姐姐竟有这本事,这有价无市的沉檀竟也被你得了。”

“可是我那镇哥哥送的?”

“你——”苏令娴气急上脸,面上绯红一片:“休得胡言!”

弄琴帮腔:“是啊,二娘子,这沉檀可是大娘子废了好大功夫得来的。”

“可阿蛮前几日听说,大舅舅在家将镇哥哥好生打了一顿,说是丢了一块珍藏多年的沉檀,好生不巧。”苏令蛮手一捞,快得苏令娴没反应过来,便将那檀木盒子取走了。

“你——”

苏令蛮已经打开了盖子,一块约拇指大小的褐色沉檀静静地躺在底部,她手一挑,便在在沉檀的右下角找到了一点米粒状的印子:“阿蛮以前淘气,当初玩的时候不小心将大舅舅这沉檀砸了个印子出来,瞧,可还在呢。”

苏令娴被揭了个底儿掉,脸色难看得像是调了色的盘子,硬撑着道:“这,这……是我不小心掉地上碰到的,妹妹两口一张,便将这私相授受的名儿往姐姐身上套,可是不大厚道?”

苏令蛮“噗嗤”一声笑了,摇摇头:“厚道不厚道,阿蛮是不知道。但是大姐姐您送礼,好歹得弄明白些再送,这五两的沉檀,是一颗米粒作记,十两的沉檀,一个元宝记。”

这些常识,寻常人接触不到,自然不知,可经手人总该明白。苏令娴说自己千辛万苦得来,还能不知?她着急忙慌地承认了磕伤,反倒是落了苏令蛮的陷阱,不打自招了。

苏令娴张了张嘴,一张脸憋得通红,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绿萝在一旁弯起了眼睛,笑眯眯地想:二娘子可真是淘气啊。

苏令娴闹了个没脸,抢又抢不过,遥遥看着麇谷居士的小镜居,差点没掉几滴伤心泪。一身素淡的墨染裙,皱成了风里的咸菜花。

苏令蛮心里一股闷气自动自发地寻着了出口,见苏令娴僵着脸仍嘴硬不肯走,也不稀得理她,朝小镜居喊了声:“居士,这沉檀可要?”

麇谷不耐的声音传来:“滚滚滚!哪儿来的阿猫阿狗,尽往老夫这钻,打量老夫没眼睛?”

指桑骂槐,语气嘲讽得厉害。

从前几回,麇谷虽没见苏令娴,却也没这般不客气,这回怕是耳朵尖,听到了内里纠纷,这下跟捅了马蜂窝了,他又是个混不吝的,完全不讲究那套男女规矩,全然没给苏令娴留面子,苏令娴一二八少女,还未及嫁人,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再站不住,转身便跑。

苏令蛮笑嘻嘻地挥手:“大姐姐,您慢走!”

弄琴匆匆地跟了上去,两人一忽儿便跑了个没影儿。

“居士,阿蛮也走了?”苏令蛮又朝里喊了声。

麇谷这才板着脸走了出来,他刚刚正巧在小镜居的院子里踱步,听了一耳朵,生平最恨的便是这等心术不正之人,恼了:“往后你那大姐姐再来,老夫可不会客气。”

苏令蛮对他的不客气好奇,问了,麇谷没答,只一个劲儿地赶人:“你也走,看着便烦!”这话说得硬,口气却软,苏令蛮全然没放在心上,笑盈盈也走了。

麇谷居士看着苏阿蛮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全没点女儿气,不由摇了摇头:

脸是正过来了,其他的,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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