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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老皇帝的沉声喝斥下,缺了魏余儿琉璃盏的祭仪被抬了上来,一众宗亲们也继续跟在老皇帝身后行完了祭礼。只是不管内府司的执事唱礼喊得多么荡气回肠,大殿里的气氛再回不到初始时的肃穆沉稳,浮躁而兴奋的情绪随着祭礼一步步完成在人群里渐次高涨,各怀鬼胎的人目光不时飘移,几乎殿内所有的人都在琢磨这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最终会引发出什么样的风暴。

直到日正当午,繁冗的祭礼仪式终于结束了。

老皇帝带头就想走出太庙,谁知步子还没抬就被一记哭嚎给生生拦住了脚步。

“陛下啊,陛下!臻王殿下放纵宠猫搅扰太庙,打碎了太祖皇太后亲手所制的魏余儿琉璃盏,这是大不敬,大不敬啊!”一个柱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跪倒在大殿中央,朝着神案上大夏皇室列祖列宗的牌位就呯呯地磕起头来,那落在金砖地上呯呯呯的声音简直就像是要当堂磕死在那儿一样,可他越是这样,越是没有敢上前去拦他,这人正是老皇帝的亲叔父,已经年近八十的老桓王。

老皇帝头上的青筋瞬间连蹦三根:“皇叔,你先起来!来人,还不快将桓王扶起来?”

磕得披头散发却终于被搀扶起身的老桓王颤巍巍站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叨叨着:“陛下万不可再以年幼为借口放纵溺爱,一定要给臻王一些教训,严管才是厚爱啊皇上!”

“皇叔言重了。”老皇帝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死疙瘩,“这里是太庙圣地,并非议事之所,朕不过是想先换个地方再来问事。”

换个小点的地方,只拉几个好唬弄的宗亲坐下讨论讨论这事如何处理,到时候嘴大嘴小的自然是他这个当皇帝的说了算,留在这里人多嘴杂,再加上里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落井下石,小事也会被闹成大事。

“皇上,此事事关太祖皇太后的遗物,理当在所有皇室宗亲面前辨个分明,请皇上就在此时此地审明此案,想来列祖列宗在上也希望看到我大夏皇族现下是宗族团结,子弟教养森严,绝不会包庇不肖子孙的清明治世。”站在老桓王身边,挂着宗正头衔的靖安侯一脸义正辞严地说道,话音刚落就得到一大拨宗亲的赞同,不管是别有用心的还是纯粹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都压迫着皇帝就在太庙之中处理三皇子尚昕的宠猫打碎魏余儿琉璃盏一案。

“启禀皇上,打碎魏余儿琉璃盏的罪首带到。”一个很是魁梧的中年侍卫左手拎着一个布袋走了进来,身后另一个侍卫手里押着五花大绑还被堵住了嘴的阿西。

被套在麻袋里闷了差不多一上午的朕,从气得肺要炸到被人拎着到处溜达都能当成坐秋千,实在是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镇静功夫,真不愧朕活了这大几百年啊,朕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爪。

在晃荡了一阵之后,朕感觉自己正在被拎进一个声音细碎嘈杂的地方,只听见许多人低低的声音,却听不清楚具体都在说些什么。但就在朕正在琢磨自己被带到哪儿的时候——

“大仙!”

肉肉!

朕立即对着那个破麻袋一阵狠挠。

“殿下,殿下,莫去!”是老福临低低的声音,似乎是在阻止肉肉朝朕这边扑过来。

“大仙,你干嘛拿袋子套着他,快放开他!”朕敏锐地感觉到肉肉的叫嚷让殿中的议论声瞬间高涨了许多。

“殿下莫急,您看那袋子挣扎得厉害,大仙定然无事,一会儿等皇上审过,自然会放他出来的,殿下,殿下,你先别急。”老福临自然看出情势不利于自家主子,急忙低声再次阻止肉肉。

朕没事,朕当然没事,朕活蹦乱跳好得很,让朕知道是谁居然敢套朕麻袋、陷害肉肉,朕一定一爪子挠死他!

“尚昕,这里是太庙,不可喧哗,退下!”老皇帝的声音威严地响起,他的话肉肉是必须要听的。

“父皇……”朕听出肉肉的声音已经委屈地带上了哭腔,让朕好一阵心疼。

老皇帝却是没有理会肉肉的祈求,转而严肃地对拎着朕的那个家伙说道:“你是哪个营的?朕怎么看着眼生?”

“回皇上,臣是原南城卫骠骑营校尉宋志杰,年前才调入虎骑军护卫营。”拎着朕的家伙瓮声瓮气地回答,声音震得朕耳朵都有点不舒服。

“哦,姓宋。”老皇帝状似无意地轻哼了声,朕感觉到拎着朕的那只手似乎轻轻地抖了一下。

“皇上,还是先问案吧。”靖安侯听着话题似有扯远的意思,赶紧把话头给往回拽。

“你先把布袋解开吧。”老皇帝果然靠谱,知道朕在里头憋着难受,别的都不急,先把朕放出来最着急!

第33章

“陛下,这猫性子极野,正是他打碎了七宝琉璃盏,臣怕放他出来……”

“不许你们胡说,大仙才不是妖猫,他根本不会随便乱碰祭仪,一定是你们弄坏了东西怕被罚,所以冤枉他!”朕的耳边响起了肉肉稚嫩的怒吼,一边说着,肉肉的小手一边用力去撕扯布袋,试图把朕从里面抱了出来。朕一冒头,就对着肉肉的小嘴重重地亲了一口,这话说得太聪明了,就是那些混蛋在陷害朕连带着一起陷害你!真不愧是朕的肉肉,就算年纪小也不容人欺辱!

只可是朕还没完全从袋子里脱身出来,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扣住紧紧掐住了脖子,手的主人正是之前一直拎着朕,长得五大三粗看上去像个莽撞汉子的校尉宋志杰。

“大仙——”

“喵——”肉肉——

“你放开大仙!”肉肉愤怒地冲着掐住朕脖子的宋志杰就狠狠地踢了一脚,然后一把将朕抢进了怀里,朕使劲在肉肉脸上蹭了两下,才终于看清楚身在哪里,周围是个什么情况。

在众人眼里肉肉蛮横无礼的行径很是让围在旁边的宗亲们露出了浓烈的不忿之色,但令朕感到意外的是——居然没人跳出来指责,朕眼珠子在他们身上仔细溜了一圈,大约明白过来,这些家伙八成是想着等一会儿等朕的罪名定下来再一起说呢。

老皇帝的目光冷冷地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被五花大绑的阿西身上,“刚才就是他在照顾大仙?让他过来回话。”

阿西一被带进来立刻满眼含泪地扑跪到了老皇帝面前,刚一解了嘴上的束缚就发出一声痛哭:“皇上,奴婢是被人打昏推进祭仪殿的,大仙是被人扔进去的。”

阿西一开口满座皆惊,只有老皇帝脸上没什么异色,仍旧阴沉着脸道:“到底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阿西口齿本就伶俐,当即就把之前的事原原本本跟老皇帝说了一回。阿西说得很仔细,也很清楚,他似乎很有信心把事情的始末解释通透,只是朕却感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解决,他们敢留下阿西的活口,又敢明目张胆地把朕和阿西一起拉到太庙里来对质,必然是早已经准备好了后手。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要不他们为什么要把奴婢五花大绑,还要堵住奴婢的嘴,他们是有意陷害奴婢,陷害大仙,陷害臻王殿下!求陛下明察!”阿西话说完,一脸祈求地望着老皇帝,只等着老皇帝给他作主,以洗清冤枉。

朕绷紧了尾巴尖,静等着老皇帝说话,却也知道即便身为帝皇,亦有身不由己的时刻。老皇帝果然没有急着表态,转而开声问道:“祭仪殿的守卫何在?”

听得皇帝问询,那叫宋志杰的校尉立刻跪倒在地回道:“回皇上,太庙外围由护卫营把守,内殿各处则由内府司自行安排内监看管,并不曾专派护卫把守。只是……”这个说句话屋瓦都会震动的莽直汉子突然间吞吞吐吐起来,让人心中顿时生疑。

老皇帝脸色很不好地睇了他一眼:“不要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是,陛下,臣一直把守在太庙殿门外东侧,面西而立,正好能够看到祭仪所在西配殿的情况。臣看见的跟刚才那位小内官所言并不相同。

臣所见的是:辰时初刻,内府司的掌事带人到了祭仪殿门前,只是刚卸了锁还没进去,就有一位内官过来传话,似有什么急事,那位掌事就带着人离开了。

他们刚走一会儿,那位小内官就抱着猫从西配殿后面走了过来,正巧走过祭仪殿门前时,那猫突然从小公公怀里跳了出去,一头就从虚掩的门缝钻进了祭仪殿,那小内官定是着急也紧跟着追了进去,而他们进去不久臣就听见祭仪殿内传出一阵琉璃破碎声,就在那个时候内府司掌事也带人回来,正巧撞上那小内官抱着猫朝外走,内府司掌事就带着人截住了他。

他却很是蛮横,不但不停地推搡掌事内官和内府司另几位内官,嘴里还直喊自己是臻王殿下身边贴身伺候的,手里抱着的猫还是臻王殿下的救命恩猫,谁敢动他就是对臻王殿下不敬。

臣见他凶横,还在太庙喧哗,影响臻王声誉,这才将他捆了并堵住了嘴,并非有意为难。此事,内府司掌事,还有他身边几位内官都能作证,臣绝不敢欺瞒圣上。”

“皇上!他胡说!简直一派胡言!”阿西听得宋志杰之言,顿时怒发冲冠、目眦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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