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鸟(2 / 2)
一路上,他见灵帝对自己亲切有加,甚至对他的态度要比对他父君还要友好,心里不免七上八下。
言仪唯唯诺诺地回复朽月的寒暄,那情景竟比长辈抽查晚辈的功课还令人发憷,走十几步跟走了十几里地似的,每回答完一个问题都给自个捏了一把汗。
朽月看出言仪同她有些拘谨,只笑笑说了句“不必慌张,不找你麻烦”,言毕,便真的不再问其他问题。
言仪对此十分感激,对朽月的形象也稍加改观,觉得此人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素闻灵帝杀人不眨眼,是个穷凶极恶的六界第一大混蛋(此话是听他亲妈凛凰说的),所以在言仪的第一概念中,灵帝就等同于‘恶神’,能不招惹就尽量不会招惹。
朽月被请进客厅,还没坐下,她那位披着盖头的朋友先一步过去蹲她脚下,埋头抱臂地蜷缩在角落,进行着‘谁也看不见我,看见了也得装作看不见我’的掩耳盗铃式自欺欺人。
言仪躬身力行地亲自为灵帝奉茶,也不忘放一杯茶在地上给自欺欺人的朋友。
玄晏两手端起茶盏碍于面部遮挡,有些犹豫,别人以为他终于要掀起他的盖头,这货出人不意地把茶杯从盖头底下顺了进去。
“好茶好茶!”
暗中品茗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玄晏喝完依旧把空茶盏放回原地,不忘向言仪比了个大拇指。
“呵呵,这位朋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言仪被这位不想见人,又爱喝茶的稀客给逗笑了。
“不不不,我没有真面目,你们不要再难为一只无辜、可怜又受伤的小小鸟了,他那么孱弱无助,你们摸着良心问真的忍心吗?”玄晏瑟瑟缩缩钻进凳子下,两手紧抓着凳子腿。
言仪抿唇而笑:“好的,玄晏君请自便。”
“玄晏是谁?不认识不认识!”玄晏摆着手,一边自我催眠地否认身份,一边心里偷偷犯嘀咕:丫的,真聪明,伪装成这样都能看出来!不愧是位洞察人心的高手!
言仪放过了那位心灵受伤的小秃鸟,侧过头看了眼犯困的朽月,小心翼翼地问道:“灵帝找言仪有何事但说无妨,只要言仪能做到,一定全力相帮。”
一语惊醒梦中人,朽月摇摇欲坠的脑袋陡然怔住,“哦,没啥事,就想借你的悬世镜一用。”
言仪倒也是个爽快人,立即从怀里掏出镜子递给朽月,关于用途一概不问。
“你这镜子除了可观人心,观测人间一切事物之外,还可显现事物本形对吧?”朽月把镜子拿在手中摸索用途,只见镜中反射出熊熊燃起的青色火光。
“镜子可以变大的。”言仪咕哝念了个咒语,朽月手里的镜子一瞬间变成一块全身镜立于厅中。
“有点意思!”朽月睡意全无,饶有兴致地走到悬世镜面前观摩,只见镜中出现刺人眼目的弥天大火,火势炽盛迅猛,竟逼真到要燎着外部世界的态势,尽显灵帝唯吾独尊的气概。
厅中其他人无不被此吓慌了神,朽月见怪不怪,再次定睛一看,她发现火光中站着两人,一个人形在前,另一个较为魁硕的人形在后,后者手里拿着一圈绳索,末端套在了前者的脖颈上。
朽月笑容消失,她突然明白了柳兰溪昨晚对她说的话,有东西跟着她一起过来了。
是晚阴,她也阴魂不散地跟过来了!
从镜中观测,朽月此时此刻已然受其桎梏,只要戾咒一爆发,阴神便会趁她丧失理智时占据她的身体,所以柳兰溪才会提醒她不要动武伤神!这小子,居然比她自己还了解自己!
朽月收敛神色,抚掌道:“妙哉妙哉,此法器当真好用。”
“再好用的法器也只是辅助,跟灵帝的真本事比起来不值一提。”言仪谦虚道。
“非也非也,文武各出英才,你心怀仁义,爱众生悯他人,悬世镜配你相得益彰。”
朽月还记得第一次掳走言仪的情形,当时还劝诫他要习武强身,现在想来人各有志,能认真地活好当下便是不负此生。
“多谢灵帝提点,言仪受用不尽。”言仪被说到了心坎上,当即向朽月行了一礼。
“哎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你看她虽然法力高深,但就是不拿来做好事也是白瞎。”玄晏突然从凳子底下探出头,很有见解地插了一句嘴。
朽月选择优雅没有动粗,毕竟在后辈面前还是要大度,她只是不小心踢了一脚悬世镜而已。
结果镜子被偏转到了玄晏那个方向,里面立马出现一只满身是鸡皮疙瘩的秃毛鸡,顿时引得哄堂大笑。
“呜哇哇哇娃……你欺负人!”玄晏捶地有声地控诉灵帝的恶行,一抬头,发现心地善良的言仪居然也在笑,瞬时间生无可恋:“不活了!没法活了!你们都笑话我!人心险恶,我死了算了!呜呜呜……”
这哭包一哭就是半个时辰,哭累了倒头就躺角落睡觉,朽月本想强行将这只秃毛鸡带走,言仪出于人道主义将他留下,好心让玄晏在府上暂住一段时间。
朽月倒也乐得自在,没再管这只寻死觅活的傻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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