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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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前,朽月全副武装完毕,右腿绑上竹枝绷带固定,抹了些通筋活络药膏,身上肌骨的不适感稍有减退,不过行路姿势还是难以掩饰,任谁看都能看出是一位弱柳扶风的跛脚新娘。

潘夫人听从了朽月的建议,偷偷给两位随嫁喜娘塞了红包,吩咐她们在新娘子上下轿时搀扶一把,这招既能瞒天过海,又能彰显新娘娇贵之躯。

为了不能露马脚,下轿之后喜娘半步不能离,两人必须要同行到高堂,待夫妻拜完天地,再护送回婚房才算完事。

良辰已至,新娘披着红纱走出阁门,在汝州有个哭嫁的传统,新娘在上轿前必须是要哭一哭的,并且还得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由迎亲使者催请再三,如此才能坐上花轿离开。

这位新嫁娘哭肯定是哭不出来的,只好干嚎两嗓子给自己加油打气,而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潘家大门,气得潘夫人直翻白眼。

朽月哀叹成亲比打仗干架还累,想她恶神一生征战无数,却没哪一次像这般如临大敌,果然凡间女子不好当,好好的青春女儿非要嫁人做传宗接代的牛马,相夫教子,操劳一生,白白蹉跎年华。

难怪那些犯错的神仙要贬谪下凡,经历轮回方能脱胎换骨,朽月私以为在如此极刑的磨砺之下,别说脱胎换骨,直接摒弃红尘烦恼顿悟成佛都是有可能的。

万众期待中,新娘在簇拥下终于坐上花轿,朽月屁股刚一落座,吴神婆突然掀开轿帘对她道:“潘小姐,你坐定后便不许再动了,直到下轿前都不能挪动位置。”

“为何不能动?”朽月不满地问。

吴神婆咧嘴笑道:“不动寓意平稳顺遂,安定无忧,图个吉利罢了。”

老太婆,动与不动,她都是要难产死的呀,顺个毛线啊顺。

朽月嗤之以鼻,烦躁地朝那神经婆子摆摆手,“行了,装神弄鬼完就赶紧走,我下半辈子自己看着办。”

“哎,潘小姐好走,老身祝您早生贵子。”

朽月:算你狠,这跟祝我早死有什么区别?

吴神婆一走开,送嫁的鞭炮声响起,八人抬起大红轿启程莫家,锣鼓唢呐一路吹吹打打,欢庆得像逢年过节。

朽月坐在轿内阖目打坐休憩,全程进入忘我境界,她单脚盘坐在红绸布铺就的软席面上,双手结莲花印放于膝头尝试调理内息。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从城西去往城东莫宅,花轿经过一座城隍庙前,外面忽然有人在大喊“金莲”,朽月猛地睁眼,掀开红纱探出窗外,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拄着拐杖追在轿子后面跑。

那人不是陆崇又会是谁呢?不出所料,他昨晚掉下四楼后也没死,不过怎么从街头混混转眼间变成一个要饭的?金盆洗手了?

“快停轿!”朽月拍打轿门,朝外面的轿夫大喊。

花轿的引路使者在轿外回绝了她:“花轿中途不能停,不然不吉利,还请新娘子见谅。”

朽月赶紧把身上值钱的首饰用手绢包作一团,叫来随行喜娘给陆崇送去,同时捎带一句话,让他拿了东西赶紧离开汝州,走得越远越好。

喜娘送完东西回来,趴在窗边对朽月回复道:“潘小姐,东西已经给紧追不舍的乞儿了,那人好像很想见你一面,还说您为他折一条腿,今后他必当以命相还。”

朽月听完并没有很感动,而是揉着额头,叹了口气:“你再帮我传个话。”

喜娘把耳朵凑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只听得新娘子清晰地向她吐了两字:“傻逼。”

喜娘:“……”

莫百川娶妻虽面上风光无两,惹人艳羡,但迎亲队伍冗长,过于靡费繁琐,本来汝州城东西两头来往不用一炷香的功夫,硬是让他们走上了大半天,及至傍晚整列队伍才完全到齐。

花轿送至目的地停稳,周围数十丈鞭炮齐鸣,朽月在睡梦中被轰然声吵醒,让她一度以为遭天雷袭击,差点踹烂轿子出去跟人干架。

鞭炮声还在持续不间断,轿内早已充斥一股刺鼻的硝烟味,朽月捏着鼻子‘享受’半天激情四射的隆重待遇,幸亏还没被熏成辣鱼干,便有人过来请她出轿。

一伶俐小鬟掀开轿帘子,向里探进了个小脑袋,嘻嘻笑道:“新娘子,已经到了,快下轿来,莫老爷该是等不及了。”

“我的那两个喜娘呢?怎不见她们来?”朽月看着这张陌生的小脸,略微讶异。

“噢,我们老爷见喜娘们长途跋涉太过劳累,封了赏银,让她们先回去了。由奴婢来请您下轿也是一样呢。”小鬟向朽月伸来一只小手,古灵精怪地向她眨了眨右眼,以示友好。

朽月透过红纱盖头瞧了眼对方的小身板,鄙夷地挥一挥袖子:“你太瘦了,扶不动我。”

小鬟委屈地扁扁嘴,“我力气可大了,我们老爷每位姨太太过门都是由我扶的呢。”

朽月摸摸下巴,“哟,人不可貌相呀,说说看,你都扶过几次?”

小鬟认真地掰着指头数了数,而后露出虎牙憨憨笑道:“不多不多,算上今天,第八十八次而已,不过我可是第一次从正门迎接新娘呢。”

小样,还挺有经验的你!

朽月无情地拒绝道:“那也不行,你另外帮我找两个人来,我身子虚,脚又崴了,没法正常走路。”

“那好吧,您先在里面待一会儿,我去找人。”

小鬟疑似听懂了她的意思,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轿帘子一甩,转身一溜烟跑了。

过了不久,那小丫头再次掀开轿帘子,眉开眼笑地乐道:“新娘子,我给你叫人过来啦。”

哈,不亏是迎接过八十八位新娘的经验人,靠谱!

朽月大喜过望,拾掇起所剩不多的优雅和矜持,稍稍整了整凤冠端坐好。

世事难料,她还没高兴多久,那小鬟身子往旁边一避,对轿外的人道:“莫老爷,新娘子说脚崴了,要力气大的人扶。”

朽月:“……”

她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果不其然,一只修长有度的手拉开掩蔽的轿帘,露出一个红衣男子清毅的下颌。

“潘小姐,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新郎问道。

朽月佯装咳了咳嗽,“有点。”

“那由我来扶你可好?”莫百川向她伸出绅士的手,谦逊有礼地征求新娘的意见。

轿外礼乐还在欢奏,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在莫宅门前的大红花轿上。

在汝州城,新郎照理来说不应该亲自出门迎接新娘,如不然,则犯禁冲煞,于婚后生活不利,是以所有婚事嫁娶规定,新娘新郎在拜堂前不能提前见面,也不能有任何肢体接触。

故今日此般情况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轿内响起,新娘一掌混元霹雳手泼辣地拍在新郎的手心上,而后轿帘被里面的人狠狠拉紧,杜绝任何有违礼逾矩现象。

哼,他当轿子里面是随随便便的女人吗?

那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家学女红、恬静温婉、秀外慧中、十指不沾阳春水、恪守纲常伦理、懂礼守法的资深闺秀呢!

“莫老爷,这不合规矩,请另外找两位女眷,谢谢。”

新娘子细声细语,只言片语间无不折射出大家闺秀的优良涵养,好似方才那一击捍猛绝杀神掌只是个烟雾假象。

莫百川抽出被打得通红如猪蹄的手掌,一时有些怀疑人生,不过这种迷茫只是暂时的,他嘴角挑起一抹饱含深意的狡笑,周围眼睛雪亮的群众不难解读出以下意思: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本老爷的兴趣!

一声裂帛脆响,莫百川将轿帘徒手扯开,钻入轿子一把抱起尚处惊愕中的新娘,傲然昂首地走在万众瞩目的红毯上,落拓不羁道:

“本老爷就是规矩。”

刹那间,礼乐骤然停止,铺天盖地的掌声哗然响起,清一色马屁精纷纷拍手称好,把有钱人的霸道任性粉饰成勇于打破迂腐礼制,不墨守成规的时代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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