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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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看着满面疑云的青年,忍不住笑了声。

阿弦现在听见的安善他们所背诵的,是袁恕己方才所说的“君子见机”一句。

但是当初在她噩梦中所见的,却是“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那段,安善当时曾说是他们当日才学的。

虽然那次在善堂因为有英俊挡灾化险为夷,可因为这个,又知道“关山难越”这段本该是他们七八天后才学到的,所以阿弦仍提心吊胆,生怕此事还不算完。

为了避免那恐怖的可能,她几乎想让英俊不要再教孩子们背念此文了。

但是这会儿才知道,她担心的那段早就背过了。

这意味着她梦中所见的那一幕,再也不会出现。

马贼已死,危机亦过。

这会儿那朗朗地背诵声,犹如天籁。

阿弦觉着体内的血液都有些难以按捺地喜悦欢腾,便道:“大人,你曾经说我所预感之事,往往就会成真,所以之前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是善堂里的这件事,却并非如此。”

袁恕己道:“嗯……你想说什么?”

阿弦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想说的是,既然这一次未曾成真,那么,其他的事也未必就是真的。”

袁恕己皱眉:“你……”

阿弦对上年青刺史锋芒毕露的双眼,曾经所见的有关他的将来的那些可怕景象慢慢被压下。

如果她所见的孩子们遇害的一幕未曾成真,那么……她所见的袁恕己的命运,也未必不可以被改变。

阿弦道:“大人,正如你先前所说,就算知道前路难行,也当竭力抗争。何况那命运也未必是真。”

袁恕己垂眸,四目相投,他微微一笑,往前走去。

阿弦跟在身后,慢慢地将到了善堂正殿,从新修的敞开的槅门看进去,正可见佛像低眉善目的半面,似洞察无限世事,眉间无限慈悯。

袁恕己驻足,遥望那菩萨佛像。

阿弦亦沉默相看,夏日的风拂过,殿前门口的古树摇曳,绿叶簌簌,发出令人身心放松的轻响。

顷刻,袁恕己轻声道:“小弦子,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叫你过来吗?”

阿弦不知。

袁恕己道:“方才你所说的话,跟之前有个人同我说的颇为类似。”

“谁跟大人说了什么?”

袁恕己道:“是英俊先生。”

阿弦诧异:“阿叔?”

袁恕己抬头看看天际,夏日晴朗,天色碧蓝,浮云如苍狗,变幻逍遥。

昨日听了阿弦那些话,袁恕己虽看似大怒,心中实则惊怒恐惧交加。

他一夜未眠,噩梦连连。几次翻身坐起,握紧枕边的短刀。

其实若要去杀死蒲俊,又何须用刀。

有一次他胸口杀意翻腾难以遏制,已经走出门口,又退了回来。

他始终不肯信自己有朝一日将丧命于这般孱弱的少年手中,几乎赌气般想要将阿弦的话抛在脑后,用他将来的命运跟她赌一赌。

可另一方面,又因对她的深信不疑,而产生一种挫败哀丧的苦痛感。

其实早在上次阿弦问他,她那个所谓的“朋友”将会惨死不可言说的时候,袁恕己心里就有些掂掇。

那时他看着面前的阿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她所说的那人就是自己。

幸而当时阿弦否认了。

可直到现在,袁恕己已经明白,没有别的什么人……那个在阿弦口中将惨遭不幸的人,是他。

情何以堪。

若一切早就注定如此悲烈的结束,他的满腹雄心壮志,又何以继续。

次日,袁恕己照例来至善堂查看工程,却正好跟在此地教孩子们背诵文章的英俊撞了个正着。

那人身着素白色麻布长袍,站在翠绿斑驳半是透明的树荫底下。

袁恕己第一眼的时候并未认出是英俊,只下意识觉着此人好个风姿,桐县几时竟来了这般人物。

定睛再看,才哑然失笑。

但是他越看心中越是惊疑,——当初阿弦坠落雪谷,是他率兵去抢救的,也算是第一个见过朱英俊的人。

当时场景十分诡异,那时候的英俊,犹如一具枯尸般躺在地上,旁边还有根突兀白骨滋滋燃烧,蓝光汪汪然,一眼看去,还以为阿弦是从他身上抽出的骨头,叫人悚惧。

同现在的“朱英俊”,简直判若两人。

他随意站在树荫下,白衣超然,气度清雅,犹如谪仙降落尘凡。

袁恕己往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英俊的举止。

虽毫无证据,也无人相信当初善堂里诛灭七名马贼的是英俊,但袁恕己已然认定了非他莫属。

然而就如同他怀疑此刻的英俊是否就是当初救上雪谷的那“半死之人”,他同样怀疑,如此云淡风轻的“先生”,会是那个一出手眨眼间就无情狠绝杀死七名匪贼的“绝世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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