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2 / 2)
阿弦死死地捂着嘴,双眼早就滂沱,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她坐起来,回身欲抱。
双手却已经扑空,她几乎从床上摔落地下。
阿弦呆了呆,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碰触的人,忽地不再忍耐,她放声大哭起来,双眼紧闭,满面通红,泪水横流,犹如一个才从噩梦中被惊醒的婴孩,委屈,恐惧,无所适从,只能放声大哭,仿佛是要抗拒整个世界。
她都能看见——
在玄影示警,雷翔报信,豳州大营的人终于追上了那辆劫走了老朱头的马车。
急追中,苏柄临一支箭射出,车夫应声落地,豳州军犹如群狼逐猎,将马车团团围住。
经过一番厮杀,破开车门,……才发现已经晚了。
苏柄临看着倒在车内奄奄一息的老朱头,——他仿佛倒在血泊之中,致命伤在颈间,鲜血横流,伤口极深。
地下玄影厉嚎了声,窜上马车。
苏柄临扶起老朱头,满面惊怒。
老朱头挣扎着,轻轻嘶嘶道:“这次只怕要等到在那边儿……再给老将军侍宴了。”
似割破了气管,说话的声音像是个漏风的风箱。
苏柄临雪白的胡须不停地颤抖。
玄影上前,低头拱向老朱头肩头。
玄影所见的,阿弦也都看见了。
情何以堪。
“别哭了,一切都是伯伯的错,”老朱头举手,虚虚地抚过阿弦的头顶。
虽然人鬼殊途,等闲鬼是碰、伤不到人的,但阿弦体质特殊,正是最容易被附体被鬼魂阴冷之气所伤的,此刻老朱头举手安抚,阿弦一怔,抬头看他。
她感觉到了,昔日那种温柔慈爱的轻抚。
从未想过,这样的相处竟会弥足珍贵。
眼泪流的更凶了。
老朱头道:“是伯伯愚蠢,本来不想你知道这件事,所以求老将军散播消息,说是我病了,让苦岩寺的老和尚带去疗治,没想到你回来的那样快,我又实在太想见你。”
袁恕己原先从吴成口中得知的,都是苏柄临叫人故意传出去的,因有苏老将军插手,坊间无人知道内情,都把这个当了真。
但既然苦岩寺查无此人,此话当然得另斟酌,阿弦昏迷之时,袁恕己亲自前往豳州大营相见苏柄临,问起详细,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弦忍着哽咽,她虽然并不在场,但却好似亲临一般,比从别人口中听来,更加伤情。
“伯伯说自己是老糊涂,你并不信,其实是真的。”
阿弦举手揉了揉脸,鼻音重重说道:“倘若你总是说我伯伯不好,那你可以走了。”
老朱头嗤地笑了出来,目光仍是慈和的望着阿弦,过了片刻,才说道:“有一些事儿,的确是死了之后才能想通的,如今便是我想通的时候了,我比别人幸运,有很多人死了之后,再也没法子跟他们的家人说话儿,见面,我却不同,因为弦子是个跟别人都不一样的孩子。”
阿弦几乎又要哭,却道:“原来这叫做幸运?”
老朱头道:“当然了,至少伯伯可以把先前没来得及说的话,都告诉阿弦。”
阿弦道:“你又有什么话?”
老朱头忽地露出几许紧张的表情。过了会儿,他才说道:“你、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是问我你父母的事么?”
阿弦皱眉:“他们都已经死了,又提做什么?”
老朱头道:“谁说他们死了?”
阿弦道:“你说的。”
老朱头语塞,继而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后来我不是跟你说了是跟他们分散了么?”
阿弦道:“我以为那是你安慰我的话,心里早当他们是死了。”她只有一个亲人,但有了这一个亲人也已经足够了,可谁能想到,如今连他也要失去了。
阿弦吸了吸鼻子。
老朱头叹了声,道:“其实,其实他们并没有死。”
阿弦一惊:“什么?”
老朱头深吸一口气:“阿弦,你在这世间的亲人并非只有我一个,你的父母、他们都还好端端地,他们都在长安……”
阿弦本惊疑交加,听到“长安”,心里“咯噔”一声:“你在扯谎!”
老朱头道:“怎么了?”
阿弦道:“怪不得你把陈大哥的信给我,你先前就说可惜我没有跟着陈大哥去长安,所以现在你跟我扯谎,想骗我去长安!”她越说越是气愤,浑身发抖。
老朱头忙道:“不是,不是的!”
阿弦怒道:“那为什么先前你总说长安很可怕,警告我绝对不要去?”
老朱头满面焦急,终于道:“我不想你去长安,把长安说的多可怕的,因为长安才是你的生身之地,而你的父亲母亲,都在那里,我怕……”
阿弦觉着匪夷所思:“如果他们都在,为什么你不带我去找他们,反而怕什么?”
老朱头对上她惊怒不信的目光,双眼一闭,似想到什么可怖的过往:“我当然怕了,如果,你跟我一样,知道一个母亲想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你也会怕!你甚至会骗那孩子,她的父母双亡、或者跟他们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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