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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于他,实在是猪一般的同行者了。

可惜厌之烦之,却又不能弃之舍之,反而要看她一次次犯蠢,真是叫他厌恶透顶。

想到这,付远之不由看向了对面的闻人隽,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同骆秋迟站在了一起,两人同进同出,整日形影不离,就连这次,她是不是……也在暗自期盼着骆秋迟能够赢呢?

藏在袖中的手握得更紧了,付远之眼眸深深,即便再怎样咽下各种情绪,也无法平息内心深处那股翻涌的不甘。

那明明……是他的阿隽啊,聪慧、灵犀、通透、善解人意,永远跟他站在一起的阿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骆秋迟的算术,并不差。”

一道清冽的嗓音缓缓响起,一只修长的手拨开人群,众人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月白长袍,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面目白皙,眉清目秀的宣少傅。

他淡淡看向红榜,无视付远之惊诧的目光,道:“骆秋迟在算术一门上极有天赋,他的分数是我亲自勾的,名为八分,实则给个九分亦可,不过是我私心里希望他愈加努力,戒骄戒躁,以此来鞭策他罢了,他进书院前并未经过系统的训练,第一次大考能得到这样的成绩已然不俗,完全能够证明他的天赋与实力,相信假以时日,他必然于算术一门上大有造诣,不输任何人。”

话一出,满场哗然,尤其是瞳孔骤缩,呼吸一窒,陡然握紧双手的付远之,就连骆秋迟本人,望向宣少傅都有些惊讶。

他长睫微颤,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夜清月之下,宣少傅将贴身的黑曜算珠赠予他,对他说的那番话:“我是第一任麒麟魁首,同你一样,出自寒门,已过世的魏于蓝,魏少傅,乃我至交好友,亦是我毕生恩人……你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出色的,好好在宫学念书,日后必成大器,魏少傅在天有灵,也会欣慰万分的。”

红榜前,宣少傅这一站出来,不仅在场的学子议论纷纷,连站在二楼静观的院傅们都掩不住惊讶的眼神。

宣少傅在书院中一向是个沉默寡言的形象,谁也没想到他这回居然会站出来说话,就在众人尚自吃惊时,另一只手又拨开了人群,“阿宣说得没错啊。”

一个声音大咧咧地响起,欧阳少傅大步走上前,笑嘻嘻地站到了宣少傅身旁,爽朗地将宣少傅的肩头一拍,望向红榜,道:“骆秋迟的骑射能得九分也很了不起啊,我给分可不比阿宣松多少,也是很严厉的,纵观书院上下,能得九分的也没几个,按我说,你们这帮小家伙就别争来争去了,他二人都是英才俊彦,都厉害得很,都当得上竹岫书院第一人,你们说对不对啊?”

欧阳少傅这样出来一说,众人笑声四起,气氛活络不少,许多人赞同地点点头,亦有人还执意分个高下出来。

有认为骆秋迟更胜一筹,门门甲等,未有短板的,亦有认为付远之天赋异禀,是书院唯一一个算术满分,非常人能比,骑射差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红榜前竟站成了两派。

二楼围观的院傅们也站不住了,一些年轻爱热闹的,竟也下了楼,加入了讨论之中。

付远之毕竟出身贵族,身份非寒门可比,书院里大部分院傅也都是出自世家名门,门第之见早已根深蒂固,是以他们纷纷选择了付远之,言语间颇为他争辩,倒有些冷落了一旁的骆秋迟。

骆秋迟也并不在意,耸耸肩,脸上始终挂着散漫不羁的笑。

他心知肚明,寒门与贵族间不可逾越的距离,并非他摘得一个麒麟魁首,夺得一次大考第一,便能够轻易撼动的,他要走的路还很长。

“少傅放心,那夜您对学生说的话,学生一直都记得。”

侧身望向旁边的宣少傅,骆秋迟压低了声,宣少傅肩头一动,回眸与他深深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灵相通,互明彼此。

这一幕正好被对面的付远之看见了,他藏在袖中的手又紧紧一捏,心头咬牙不甘,几欲滴血,纵然数十上百个院傅站在他这一边,也无法抵去这股不平之意。

就在两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时,书院门外马蹄声响,铠甲声急,扬起飞尘滚滚,一匹高头骏马踏破大门,飞奔入院,惊得众人齐齐回头——

马上坐着一位银袍小将,手持一杠长枪,俊秀的面目在长阳下熠熠发光,周身气势飞扬,英姿勃发,一时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将手中缰绳一勒,骏马长嘶间,高高一举明黄色的圣旨,面向众人笑道:“诸位莫争,还有一门未考,这宫学第一人究竟花落谁家,接了旨再说!”

☆、第五十八章:杭如雪回京

杭如雪回盛都的消息眨眼便传遍了朝野上下,这位少年将军可是不少人眼中的香饽饽,但他这次回京述职,居然绕过了所有人的相邀,直接在梁帝那请旨接了个活儿——

考核宫学子弟,进行一场树林对敌演练,他的士兵将扮作“狄族人”,由他做主考官,将学生们两两分组,来一场丛林野战训练,按每个人的表现逐一评分,看谁最终能够突破重重凶险,杀出一条生路来!

这个别开生面的“考核”简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按杭如雪的说法便是,他在青州驻守了一段时日,与狄族人几番交战,感触颇深,他此番回京想做些有意义的事,举行这样一场对抗“狄族人”的树林演练,让宫学那些金香软玉的世家子弟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作真正的残酷,用鲜血浇灌他们懵懂无知的心,让他们迅速成长,明白肩上的责任与担当,成为大梁新一代的铮铮脊柱。

“身为宫学子弟,理当如此,义不容辞,难道这群王孙公子,名门贵女,就格外高人一等?他们的命,就比在前线杀敌的将士们要矜贵些吗?他们就不需要有保家卫国,护我山河的决心吗?”

面对朝堂上有人提出的质疑,杭如雪一句话就冷冷怼了回去,他甚至直接面向龙椅上的梁帝,掷地有声道:“只要陛下说一句,宫学子弟的命,比下臣杭如雪的命要重,比万千黎民的命要重,比整个大梁的山河都要重,臣就立刻收回上书,绝口不再提此事,折返青州,以血肉之躯,永驻边关,独挡狄族,再不回京!”

这样一番话砸出来,莫说群臣百官,连龙椅上的梁帝都心惊肉跳了,除了干瞪着眼,讪讪的还能说些什么呢?

圣旨一下,宫学里也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些老旧派的院傅们颇有微词,认为皇亲国戚不宜亦不可轻易涉险,这场树林对敌演练实无必要,只是穷折腾一番罢了,一些年轻新派的院傅倒是十分赞成,诸如宣少傅、欧阳少傅等人,他们同杭如雪的观点一致,认为这是一桩极有意义的好事,对宫学子弟更是一番难得的磨砺。

最有意思的是书院学生们的反应,这群不谙世事,素来受到极好保护的皇孙贵女们,竟然万分雀跃期待着这次演练的到来,觉得是件极为“新奇好玩”的事情,个个摩拳擦掌着,开口就是到时要“斩敌”多少云云,幼稚言论逗得冷立一旁的杭如雪面无表情,只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更加荒谬的是,一些大胆的女弟子,见杭如雪年纪小,又生得俊俏,竟心痒难耐,忍不住上前与他调笑:“小雪将军,你手下的士兵是不是都跟你一样英武不凡,丰神俊朗啊?他们到时在树林里扮作‘狄族人’,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啊?听说狄族人都野性得很,身上披兽皮都是有的呢!那不是看起来很滑稽吗?到时树林演练,你也会去吗?你穿起狄族人的衣服一定比那些士兵都要好看,你可要心软一些,多多对我们手下留情啊……”

从头到尾,杭如雪都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只是等那些女弟子“咯咯”笑完后,俊眸冷冷一扫:“说完了吗?”

他揪住身旁一个亲兵,指着那些女弟子,冷峻道:“把这几人的名字记下来,考核本上各扣三分,回营交给我。”

“是,将军。”

亲兵爽利应下,那几个女弟子却傻了眼,总共才十分,扣了三分岂不是连甲等都够不上了?

她们这时才流露出惊恐的神情,杭如雪却是一眼也未再瞧她们,只拂开众人,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的骏马前,银枪一提,跃身上马,在长阳下头也不回地奔出了书院的大门。

几个被扣分的贵女们惊慌失措,想要追上杭如雪的骏马,“小雪……哦不,杭将军,我们错了,我们不与你玩笑了,你不要扣我们的分啊……”

这一出引得书院人人哗然,惊诧庆幸看戏皆有之,闻人隽却是站在赵清禾旁,望着马上那道远去的背影,目光悠远:“这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冷啊……”

赵清禾没有听清,扭头问道:“阿隽,你说什么?”

闻人隽摇摇头,只是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时在青州东夷山,第一次见到杭如雪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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