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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蓉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就是圣旨没下前瞧瞧准备好么,我都懂,这消息一定不会泄露出去。”

泄露了也不管宁珊的事儿:“这个随你,若是有什么要好的人家一并说了也无妨。”反正荣国府就算知道,现在也没东西好捐了,银子花的差不多,库存的陈米她们也未必舍得,说不定还想着拿去还笔钱好装饰别院呢。

贾蔷比较机灵,自以为领悟到了宁珊的意思,偷偷跟贾蓉讲道:“宁叔的意思应该是不告诉西府就成。”贾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送走了两人,宁珊去找贾赦,问他手上的庄子可有存粮。陕甘大片的饥荒涉及数万性命,宁珊可没办法跟皇上一样视而不见的不当一回事。

贾赦虽然不知究竟,但是宁珊问话从来都会积极回答:“我手上的私房一概都换成金子银子收藏起来的,为的是不给老太太巧立名目夺走,我许多古玩如今都摆在老二房里呢,可是记着教训了。现在所有的庄子都在荣国府名下,我倒是可以挪动一部分,但是不会太多。”一边说,一边盘算着黑山头的庄子主要出野味皮毛,米粮不多,倒是江南那边的祖产祭田一年两熟,应该有去年的陈米还留着,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弄到手好。

宁珊听罢,摇头道:“若没有现成的便罢了。”等贾赦设法套来那些粮食,再运到京里,送去陕甘,花的时间太长,还不如皇商们掏腰包来的快呢。

不几日,朝中果然讨论些陕甘旱情,有臣子提议开国库赈灾,皇上顺势下了旨意,让各地皇商,京中豪门捐银捐米,出力多者有重赏。

贾珍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兴冲冲唤来宁国府手下的庄头,让他们备好米粮,若是自家不够,就拿钱去别家庄子里买,数目越多越好。宁国府虽然也挥霍无度,却远比荣国府富有,盖因这府上的主母从来不似荣国府一般掏空库房添补私房,且家中主子少,奴才也不如荣国府多,贪墨起来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因此家底颇厚。贾珍豁出去了要抢头功,自然不会吝惜银子,破费了许多往江南一带采办,因此圣旨一下,当天就带着小山般厚重的米袋子招摇过市的往户部送过去。

宁国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自然会惊动荣国府,贾政使人去打听,也知道才下的圣旨,却不知道贾珍为何那么巧的一早就准备好了。跟贾珍盘算的一样,贾政在知道圣旨内容的第一反应也是贾赦的爵位,前次还国库欠银被贾赦占去了便宜,这一回也该轮到他了吧。遂兴兴头头去找史太君说项,让她帮忙出力,将自家米粮捐出去,也换一个爵位回来。

史太君听说这件事,有些不相信:“哪有两回这样的好事?政儿你为人端方忠厚,莫被外头给欺了?”

贾政道:“许多下人亲眼看到东府贾珍押送许多袋子米面往户部去,怎能有假?”

不说贾珍还好,一说他,史太君反而火了:“他该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事儿?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哪儿得来的消息,政儿,你去盯着,珍儿一回来就叫他来见我。我亲自问问看。”一面说,一面也将信将疑的使人去察看自家粮库并去年各庄子送来的进账还有多少。

贾政不会管这些琐事,便叫来王夫人,交待她听从史太君吩咐行事,自己甩袖走了。

第37章 贾珍翻脸

王夫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说史太君要查账, 当即出了一身冷汗。荣国府里为了修园子入不敷出, 早已开始寅吃卯粮, 去年的进项一交上来,她留够了足数的吃用, 其他一股脑变卖了换钱修园子, 如今史太君来问, 她上哪里变出东西来给她?而且去年她干的还不止这一件事,为了修园子, 她早就安排庄户提早把今年的租子都交上来,也一并拿出去变卖。

支支吾吾跟史太君说了一通,不出所料换来一通指责。若是单为了修园子也倒罢了,可如今有明文圣旨写着捐粮款有封赏, 自家去一点儿都拿不出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重赏落到别人的口袋里吗?史太君又是怒又是恨:“你几时开始目光短浅到这个程度?那一点子米粮能换多少钱?你随便当两样嫁妆头面就能凑出来的, 这时候皇家开始收存粮了, 我们荣国府拿什么交差?我儿若错过了这封侯的良机,我就休了你回王家。”

王夫人跪地垂头听着,心里痛骂不止,却也懊悔出手太快,贾政能不能凭这么博得圣心她不在意,但是这桩事要是办好了,宫里的元春也将受益匪浅,这当初谁能想到那些陈年的旧粮食还有用处?圣旨下的这么晚, 能怪到她头上吗?

宫里元春也听到了捐粮重赏的消息,准确来说,她是在圣旨下了前就花了不少银子从内书房伺候的小太监那里打听到了,正要设法传到荣国府去,第一个送上米粮并银钱的厚赏家和献出最丰厚的重赏都已经名花有主了。一户姓黎的大粮商捐献最多,夺得了皇商头衔,获准从明年开始供应宫中御膳房所需要的碧粳米和红稻米,而送上来的最早的则是皇后娘家,原本是齐国公陈翼的后代,如今世袭三等子的陈家,也正是三皇子的外家。皇上登基前为了讨好太上皇,主动求娶了陈家小姐,一登基就不喜欢四王八公这一系列了,因此见他家出的最多,心中腻歪的很,想言而无信,不封赏他们家了。原本齐国公府就是八公中难得降爵慢的,子孙还算成器,如今才过了四代,一级一级降到了子爵,不像贾赦、贾珍他们不学无术,降得飞快,如今只剩两个三等奖军撑门面了。

宁珊被紧急召唤进宫,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听是为了这个,简直哭笑不得。“这有什么难办的?既然不爱封赏陈家,可以奖赏后宫啊,要么加恩于三皇子,他不是还没封号呢么?可以率先封赏了,也能转移朝堂的注意力。”三个势均力敌的皇子中先封了一个,后两个一准儿要炸,让他们自己闹腾去,等财米收足了,先解决了陕甘的饥荒再说。

皇上挺喜欢这个主意的,奖赏后宫比封爵省心多了,无法就是赐些首饰衣料,舍不得的话给几样皇上专用的点心,再多往那一宫里去几次,给足了体面就可以。当下顺势夸了宁珊两句,将他打发了,回头便去后宫里夸奖皇后一番,又重重鼓励了三皇子,暗示不久就可能给他封王。皇后一系自己高兴,其他嫔妃也自以为找到了法门,纷纷传信出去,让家里切勿简薄了捐献之物。

元春的消息也夹在这一波热潮里面一起送了出来,史太君本来见宁国府没得到封赏还不太理会这件事,如今听宫中的大孙女传出话来,皇后一系得了如何体面,顿时急了。

又一次叫来王夫人,这一回还带上王熙凤,祖孙三代婆媳围着商量策略,其实这没什么好商量的,无非是出银子买米充面子让元春晋位罢了。难就难在现在家里没有余粮也没有闲钱,仨婆媳虽然都有私房,却不肯花到这件事上来。

王熙凤第一个不肯掏钱,只推说自己如今管着建园子的各项工程,银子花的流水一般,自己都当了多少嫁妆云云,反正就是没钱。史太君的私房已经搭了一半在园子上,如今剩的都是她的棺材本,是她牢牢掌握住荣国府大权的关键,自然不肯再出。至于王夫人,给亲闺女做脸是很热心,但是也不想掏银子,只想让别人出钱给她闺女争脸。三人互相推脱扯皮,半天商量不出个结果来。还是王熙凤,一句话把膏药甩了出去:“宁国府不是捐了许多么?怎么也没有封赏?咱们两府自来亲如一家,又是同宗,保不齐皇上因此而晋封咱们家贵人也未可知啊。”史太君和王夫人婆媳俩一起瞪圆了眼睛。

贾珍被紧急召唤而来之前正在书房里大发脾气,他虽然捐的多,可架不住别人更多,而且还被陈家抢了头筹,如今白白搭进去许多银米,正在心疼,忽听荣国府急着找他,不由大骂:“多早晚有好事能想起我来?如今叫我去我就得去么?荣国府里叫她一声老祖宗,就真把自己当祖宗么?”继妻尤氏素来怕他,并不敢很劝,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的任由他发泄完了,还是不得不去瞅一眼,听听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过去了听半天才明白又是那个贵人的事情,听说封赏可能会转换成元春的晋升,贾珍火了。偏偏王夫人还在唠叨不停:“珍儿,你尽快上了奏折,申明咱们家也出了大力气的,越早一日到了御前,咱们家的贵人便越早一日晋升,不能事事都让别家抢在头里去。”

贾珍火冒三丈:“你们荣府打的好算盘,拿我府里的米粮银钱给宫里贵人换晋升,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史太君威严道:“什么东府,西府的,贾家自来就是一荣皆荣的,如今你们府上也没有姑娘在后宫,这功劳不给了贵人也是白搭了,你何必计较一时?能贵人入了皇上的眼,自然少不了替你邀功的。”

贾珍还是不同意,他正想去讨好一下贾赦并宁珊,看看能不能寻个机会给自己添砖加瓦,实在不行,记到贾蓉身上也好,他在京营训练了半年,一官半职都没弄到就这么回了家,若是趁此能谋个实缺儿,也不白费这番力气了。

无论荣国府婆媳怎么威逼利诱,贾珍就是摇头不同意,就算他白出钱,得不着好处,也不能让别人得去,这是原则问题,一次都不能破例,不然以后岂不是要一直被人当冤大头么。贾珍并不傻,相反算的上是两府里第一号有能力会办事之人,而且又是族长,天然优势在手,荣国府婆媳想计算他,难度比贾赦加上贾琏都大。

拿贾珍没办法的贾史氏动用了最激烈的手段,虎着一张脸,让人去唤四姑娘过来,只说如今荣国府里建园子,既忙又乱,人手还不足,恐怕慢待了惜春,让贾珍把惜春领回东府去一阵子,过后再接回来。

贾珍冷笑一声:“当日说我妹子是丧妇长女,将来不好说人家,硬是给抱了去,却跟西府庶女养在一道,后来更是被什么林姑娘、宝姑娘的压了一头,如今打我府上的主意不成,便拿她来要挟么?行啊,领回去就领回去,但是你们把我的会芳园还回来。”

会芳园已经变成省亲别院的一部分了,拿什么还给他?贾史氏彻底没咒念了,惜春威胁不了贾珍,他本来都快忘了这个妹子了,虽说两人一母同胞,可是他儿子岁数都比她大了快一倍,从小就被贾史氏包养了,两人一年才见几次面,这回若不是贾史氏提出来,他险些忘了这姑娘是自己府上的了,贾家大部分人都记不清,许多人都是直接把惜春也当成是荣国府的姑娘的。

更何况,惜春的命也不好,生而丧母,一岁大又没了长嫂,贾珍那几年接连主持丧事,心中对这个带衰的妹子也有气,越发的不理会她了,任由她跟着西府过活,每年不过将她的份例银子交给荣国府,根本就不关心这钱到没到她的手里。如今西府婆媳惹恼了他,他索性把帐都一起算了。

“我每年送给我那妹子的份例银子你们都花到哪里去了?堂堂宁国府,长房嫡长女,你们就当成庶女一般对待,听奴才们嚼舌头,还不如二房那个三丫头呢。这就是老太太承诺的教养?教了什么?养成什么?那是族长的女儿,可不是一个罢了官的白身之女能比的。认真论起来,你们送进宫去那位还不如我妹子身份高呢。”不是要撕破脸么,大家一起撕,贾珍别号混不吝,从来都是跟大老爷贾赦走一个风格,还怕谁不成?

贾史氏一开始并没有打算闹成这样,如今场面开始失控,她也头疼不已,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老封君说开始失去影响力了?年高辈大和超品诰命一直是她驰骋两府,无往而不利的法宝,可是现如今,从贾赦开始,到贾珍、贾琏,再下面贾蓉、贾蔷,一个个都脱出了她的掌控,而且越来越不听话了。贾史氏搞不清楚具体愿意,但是有一点她是肯定的,这一切都是从宁珊出现开始变化的,都是那个惹是生非的混账闹出来的,他怎么就没死在边城呢?

第38章 初出朝堂

宁珊自然不知道贾史氏已经恨得想弄死他了, 他现在正在琢磨着怎么给宁国府弄些好处来, 他们破了财, 如果不能得到实惠, 恐怕以后就不会对他言听计从了,对付荣国府还要靠他们出力, 为此, 宁珊很重视这只自己投奔而来的出头鸟。

为了让出头鸟飞的更高, 宁珊决定向上面推荐一下贾珍,刚好他身上有个爵位, 大小被叫一声将军,不如就在去押运钱粮去陕甘的名单上多添一个,料想不会太难。这件事正好是户部在管,人员安排宁珊不说都能做主, 但是推荐一两个添头还是很容易的。就算多加上贾蓉、贾蔷两个也不是问题,就让宁国府一起出动, 也算是上阵父子兵了, 横竖不担多少责任,等于去蹭功劳的,也算全了他献银捐米的心意了。

宁珊拿着草拟的名单去找户部尚书钱瑾商量派遣问题,钱瑾就瞟了一眼,发现没有明显隶属于皇上的人马就同意了。宁珊拿着正大光明的就去找皇上批复。皇上倒是仔细看了名单,见宁珊选的人多是中立派,有些不满意,想添自己的人上去, 赈灾一贯是收揽民心的好时机,他虽然小气,却还不傻,让他自己掏私库是不肯的,但是已经收集齐了钱粮就等着派发的好活计还是乐意揽到手里的。

宁珊不喜欢这个主意,添了皇上的人,太上皇就一定会再添他的人,等两皇扯皮完,灾区不知道会多饿死多少百姓。宁珊不耐烦跟他们再多磨蹭,索性建议道:“既然如此,索性派龙禁尉去。这是皇上的贴身侍卫队,有他们出面,相信灾民们一定会明白皇上的苦心,定然会感恩戴德。”

皇上瞪了他一眼,没说话。龙禁尉早就变成给勋贵弟子撑面子的摆设了,多少年也不会露面一次,说起来里面都有些什么人他都不清楚,比暗卫和御林军还神秘呢,这种人派出去会不会做事先不论,找事儿的本事肯定是一等一的,何况,勋贵子弟多是出身支持太上皇的家族,派他们出去到底是给谁招揽民心?

然而这话不能正大光明的说,皇上丢不起这个脸。他以为宁珊回京时间短,不了解这里面的潜规则,倒是好意给他出主意,只是派不上用场。倒是大明宫里太上皇派来的人听了觉得这主意十分之好,太上皇硬逼着皇上同意。皇上不能明着拒绝,便把出主意的宁珊塞了进去,让他作为户部的代言人出面赈灾。但这并不代表他看重宁珊了,只是为了不让太上皇继续插手安排自己人罢了。

宁珊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回家去收拾行李,派人叫上贾珍三人,他把贾蔷算到自己的侯府亲兵里,也一起带上,贾珍和贾蓉都在龙禁尉,这次会负责押运粮草,宁珊提前嘱咐好三人,别贪墨别出错,跟着随大流就行了。赈灾的粮草不算太值钱,这群龙禁尉都是勋贵出身,不会看在眼里,宁珊之所以提议让他们出面押运,为的就是防止贪墨变卖,寒门出身的官员未必扛得住诱惑,有时候,勋贵的出身反而会养成一种是金钱如粪土的清高。这也正是勋贵和寒门互相敌视的原因之一。

贾赦一回家就听说大儿子要去赈灾,第一反应不是那地方危不危险、慌不慌凉,而是:“你走了,谁去扛着那老太太耍无赖?”贾赦捧着一张略带皱纹的老白脸企图卖萌,“儿子啊,你不知道,那边修园子正到最紧要缺钱的关头,你自己走了还把珍儿也带走,难道让为父自己去抗吗?为父老胳膊老腿儿的,禁不起折腾啊。”

宁珊简洁而利落的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想办法抗,要么你把夫人女儿送回去,跟我去赈灾。”要是贾赦在家,邢夫人和迎春还能住在宁府,可要是贾赦也跟着跑了,她俩就只能带着贾琮回荣国府去了。他得把家里清干净了,让宋伯替他守好了,他可不想回来以后发现自家库房都被展示到贾家的破园子里去。

贾赦片刻都没有耽搁,斩钉截铁道:“我跟大儿子你走。”扭头便去找邢夫人给他整理行囊。邢夫人一听贾赦走了自己就要回去荣国府,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她在宁家悠闲的习惯了,不想回去受磋磨,便跟贾赦央求道:“大不了我和迎丫头关起门来过日子,谁都不搭理还不行么?现在回去,老爷你想也知道我们娘儿们不会得半点儿好,还不知道会受怎样的待遇呢。老爷便是不想着我,也心疼心疼迎丫头和琮儿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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