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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媳妇不比我媳妇会撒泼,你大儿子早就死透透了,你二儿子还忙着啃丫鬟嘴上的胭脂,最重要的是,本侯现在可以分分钟让你跪着“回侯爷话”。你那个大福气的女儿至今回不来省亲,还得低三下四求老子赏两件摆设充数做脸。政老二啊政老二,看你以后还拿什么跟老子拼?

贾赦一脸的得瑟看在史太君和二房两口子眼里,那是相当的刺目的,如果可能,简直先一枕头糊上去给他盖住。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缓兵之计呢。若是为了这点事吵起来,重要大事又该被错过去了。

史太君拼命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恨瞪已经跟邢夫人打眉眼官司打了半天的王夫人,个蠢妇,横眉怒目的不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吗?上一回还没领教过邢氏那个越来越嚣张的女人的手段吗?跟这种村野出身的娘们儿吵,她们婆媳俩加起来都未必能赢。再加上一个稳压贾政的贾赦,就算宁珊和贾琏都不发话,这一局她们都不好赢。

王夫人被瞪了好几眼才反应过来,强迫自己压抑怒气偏过头,不再看邢夫人一眼。可是这一篇,又瞄见了宁珊和贾琏,顿时心酸欲哭,若是她的珠儿还在,若是她的宝玉已经长大成人,封侯拜相,她如何还会受这般屈辱?

再往深里想一想,若是当年贾政比贾赦早出生,若是她没有嫁给贾政这个窝囊废,若是她能选秀进宫,今天,甄太妃那般荣华就是她该享用的富贵了。而且她还比甄太妃能生,绝不会像她那么蠢,独得几十年盛宠,却看着别的女人的儿子登上皇位。

越想越远大的王夫人视线飘忽,已经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其他人都没空注意他,唯有一直记挂着那极有可能的杀母之仇的贾琏一直盯着她看,只见她面上越来越悲苦,越来越不忿,心中只觉畅快惬意至极,甚至开始期待接下来就要上演的精彩大戏了。快点开始吧,看他大哥如何脚踩偏心老太,他爹如何拳打卑鄙二叔,他继母如何手撕恶毒二婶儿,简直迫不及待。

第61章 谈嫁论妆(上)

没看出贾琏心思的大房众人按照一开始说定的流程准备开战了。

首先, 作为唯一一个表面上不那么被熟悉的外人, 宁珊要先自我展示一下身份。面向贾老太, 意思意思给行了个平礼。他是超品侯爷, 史太君是超品国公夫人,然而外命妇自来比官员低三级, 比内命妇也就是后妃们低五级, 宁珊肯给她行礼还是看在她年纪一大把了的份儿上。而史太君则无比怨念这死小子怎么就给过继出去了, 不然任他官居几品,都是得给她下跪磕头的。

贾赦挺直接的开口了:“听说二弟家的园子修的差不多了, 将来娘娘省亲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该来凑个热闹,沾沾福气。”一句话就把园子整个甩到二房头上了。

史太君则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娘娘是咱们荣国府出去的,哪里分什么大房二房,合该全家一起恭迎省亲的。老大, 不是我说你,你如今好歹也入朝为官的人了, 怎么连这点子尊卑上下都还不懂?娘娘是君, 下降省亲是多大的荣耀,你不说尽心尽力的孝敬,还耍滑偷懒,这样在官场上还想又什么好晋路?”

贾赦懒洋洋道:“我本来就是个老纨绔,承蒙皇上错爱,得了一官半职也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想什么封侯拜相?左不过是别在从五品上一坐十年就行了。”这话对贾政而已不吝于指名道姓的奚落,可偏偏他还无从反驳。

史太君不爱听贾赦羞辱她心爱的小儿子:“知道自己是个纨绔, 还不学学好,没得把儿子都教坏了。”这是说宁珊跟贾赦混久了要近墨者黑了。

宁珊微微一笑:“父子相承自来都是佳话,何况父亲以一介名满京师的纨绔之身跃居侯爷之位,这期间的本事,可不能小觑啊。在下惟愿能学的父亲一两分,将来或可再进一步也未可知。”史太君和贾政、王夫人的脸一同青了,他们都想起来自己费尽心机,甚至不顾名声体面的贪墨掉林家的财产,最终却成全了贾赦这件糟心的往事。

不想再打机锋的史太君也放弃了婉约派的修辞方式:“之前侯爷给老身传话说,园子的事情可以商量,那咱们就商量商量吧。不知贵府打算出几成来孝敬娘娘?”

宁珊使个眼色,制止住贾赦迫切开口的欲|望:“老太太不是想拿我妹妹的嫁妆充数么?怎么又扯起孝敬娘娘了,我只管出我妹子的嫁妆,却管不到贵府娘娘的头上,您若是同意我的看法,咱们倒是可以好好商量商量。”

史太君脸色相当难看,算计外孙女儿的嫁妆是欺林家无人,算计孙女儿的嫁妆却被堵上门来嘲弄,真是忍无可忍。“迎春那孩子也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焉能计算她的嫁妆?不过是惦记着她的出路,毕竟你说接就把人给接去了,将来出门子,靠你府还是靠我们府,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贾赦忍不住封口令,插嘴道:“我的闺女,自然是听我安排,看到时候我在哪边住着,她就在哪边嫁吧。”

这话倒也在理,但是嫁妆才是重点:“怕的就是你个混不吝的,一心贪婪图财,连自己闺女的嫁妆都挥霍了。说不得现在就清点出来,我给收着,免得被你糟蹋了去。”

宁珊挽挽袖口,轻描淡写的推卸责任:“我姓宁,妹妹姓贾,自然是该贾府出大头的。”

史太君推回去:“你既然接了那孩子去养活,便该公平公正,不然算什么?让人家说你堂堂一个侯爷容不下自个儿的嫡亲妹子吗?”

宁珊微微一笑,道:“那咱们便各出一半好了。老太太准备下的嫁妆还请抬出来,让父亲过目了一一登记画押准备好,我自会回去准备一份相同价值的送过来,这样可公平公正了?”

史太君内心隐隐觉得这小子不该怎么好说话,但却想不出这么做有哪里不合适。又有王夫人急不可耐的插话进来:“很是,这样公平的很,二姑娘身为侯爷千金,出身不凡,一应嫁妆,老太太给准备的足足的,比当初敏姑奶奶都不差分毫。宁侯说话算数,也要准备一份等价的抬到府上来交给老太君保管才是。”

宁珊谦和的笑容化解了史太君的游移不定:“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贵府就请拿出登记的册子来吧,待我同父亲查阅一番,方能知道该准备价值几何之物!”

史太君压下心头最后一丝不安,欣然点头:“是现在就去瞧么?拢共二三十万的东西,都搁在府中公库里呢。”

宁珊浅笑拒绝:“贵府的公库我怎好入内?还请抬出来,逐一登记造册,寻一个空旷院子摆开来再瞧才好。不过方才老太君说是价值二三十万?到底是二十万还是三十万?这期间的差距可不小啊。”

史太君咬牙道:“三十万两,不掺一丝水分。”

宁珊拍拍手,轻描淡写答应下来:“三十万就三十万,我这边回府去准备,老太君这边也请准备好,下个休沐日,请上顺天府尹,咱们当面对证,可好?”

“就下个休沐日。”王夫人抢先开口,满眼晶亮,仿佛已经看到那白花花金灿灿的三十万两财物依然摆进了省亲别院之中。她的大福气的女儿,终于可以风风光光的省亲了。

邢夫人撇了撇嘴,这女人抢话抢上瘾了,她也懒得对付了,虽然不知道那父子俩在打什么主意,但是白给荣国府三十万两是没可能的。她今儿来主要是帮忙怼贾王氏那女人,其次还要去接迎春。“这里都谈妥了,我可以去后面把闺女接回去了么?”明面上的流程还是要装一装的。

这时候谁还管迎春不迎春的,重要的又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身后的金山呐。“走吧,走吧,都走了我好清静。就知道你们大房一家子不喜欢这个荣国府,可怜老太爷兢兢业业经营了多年的府邸,就给你们这样蔑视糟蹋。”临了也不忘了阐述一下贾政住在荣禧堂的合理性。

贾赦如今懒得打这种嘴仗了,“可不是么,父亲临终前拖着最后一口气给老二求官职,结果冷板凳一坐二十年,还给坐穿了,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时常往荣禧堂去鞭笞教导于你啊。老二,哥跟你说话呢!别装聋子哑巴。”

贾政一言不发,满脸通红,眼中微含水光,这委屈而又坚强的神态一下子击中了史太君的慈母之心:“我还在这儿呢,你当着面儿就这般欺辱你弟弟,将来还敢指望你什么?我看我还是趁早带着政儿回金陵去,免得碍了你荣国候爷的眼。”说罢,就要拍着大腿开哭,左边王夫人,右边金鸳鸯都做好了准备,一个扶胳膊,一个抚胸口,还都拿着手绢子,随时可以开始擦眼泪。

宁珊本已走到门口了,闻言转回来,好声好气的问道:“要回金陵?不等省亲了?那咱们两方也都不必麻烦了,刚才说的事儿一笔勾销?”

史太君的哭腔戛然而止,一点儿不带停顿的换回了正常语气:“不干宁侯爷的事儿,我只是哀叹自己没生个好儿子罢了。咱们两方说好的事情,是再没有变动的道理的。”

这等变脸、变声功夫让大房四口都叹为观止,果然还是民间常说的,班子里年轻台柱固然要捧,但老戏骨也不可或缺。瞧瞧这一家子三口人,配合的多好,一看就是演练过多回的,各个都年纪不轻了,还要为了生活这般折腾,殊为不易,敬佩!叹服!!

又一次休沐,宁珊果然请来的顺天府尹,又带着文书,还有贾赦请来凑热闹的吏部尚书、刑部郎中,这两位都是混金石古玩圈子的时候跟贾赦交好的,而贾赦又从不在仕途上有求于他们,一来二去,倒真有几分君子之交的知己意味了。

贾政一见来人,眼睛都快放绿光了,他当了二十年的官,几时见过这么尚书这般尊贵的人物,刑部那位只是个郎中倒也罢了,可是他那败家婆娘被皇上明旨降罪,来收赎罪银子的就是刑部,虽然贾政早忘了是不是这位郎中,但是现如今看到刑部的人便全身不舒服也在情理之中。

宁家早已遣下人分了几批将东西抬到东大院里放着,由贾琏负责看守。这一回王熙凤都没打算白便宜了王夫人,虽然王夫人一再暗示她将东西早早交出来,但王熙凤可不傻,一旦交了,宁家来人核实数目,到时候她浑身张嘴都说不清。没得污了自己名声去成全别人的,她还不如安分守己给看好了,到时候迎春那个软糯糯的小姑子,她还是对付得了的,开口问她要几件也不是难事儿。

史太君为了能得到宁家出给迎春的嫁妆银子,可是下了血本,开了公库,点出足数三十万两的财物预备着展示,当然,不过是给宁家小子看一眼,然后还是要收回去,等着将来传给宝玉的。

一时,三方来齐,史太君便首先叫人抬出来自家备下的嫁妆,衣料药材、金银首饰、珠宝头面、家具摆件,并着许多上等黄花梨和老红木的料子,还有田产、庄园、铺子的地契,并一摞货真价实的银票,的确价值三十万两,只多不少。

吏部尚书和刑部郎中都是好眼力,看得出金石古玩之物的价值,都赞叹不已。顺天府尹一边一头雾水的着人清点登记,一边还得陪着说笑,这屋里站着的各个品级都比他高,就是心存疑问也不敢提啊。

顺天府的老师爷抄的膀子酸痛,一连换了三个文书才唱完写好。宁珊这是才开了今天第一次口:“老太君可是当真的?若是诚心要给我妹子置办下如此丰厚的嫁妆,那就请过来签字画押吧。”

第62章 谈嫁论妆(下)

到这个地步了, 还有吏部尚书、刑部郎中和顺天府尹六只眼珠子瞧着, 还能反口不成?史太君只得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一介妇道人家, 做什么还要签字画押的。”那难道不是要收监的罪妇才有必须经过的步骤吗?

顺天府尹当即给她念了一串法条, 又道:“虽说世人看重男女之别,但老太君已有了春秋, 想来也不妨事。如若不然, 我这里也有特特带来的女衙役, 专为服务像贵府这等高门女眷的,这便叫进来, 让她把写好的文书给您拿到屏风后边去?您看可好?”这种女衙役一般是看管女监狱的,俗称,女狱头。真轮到她们出场的高门女眷,也到了该解汗巾子上吊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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