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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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那四名玄甲卫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也立刻向四个方向散开。于是,一场捉迷藏般的暗夜劫杀,便在这片麻栎树林中展开了……

大约三刻之后,李安俨也带着幸存的五六名手下撤出甘棠驿,赶到了这里。他稍一观察,便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旋即和手下分头进入驿道两旁的树林,加入了这场劫杀。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大亮,萧君默也终于来到了这里。

一匹乌黑的骏马躺在驿道旁,因伤重而奄奄一息。萧君默下马蹲在它面前,轻轻抚摸它的鬃毛。马儿双眼无神地望着他,轻轻甩了一下尾巴。

它的脖颈显然已经折断,所以现在除了尾巴,它哪儿都不能动了。

萧君默眼眶微微泛红,帮马儿合上了双眼,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六名部下看见萧君默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向驿道两旁各指了一下。众人会意,立刻向四面八方各自散开,开始对这片林子展开搜索。

萧君默扫了周围一眼,凭直觉朝西南方向策马走去。行走了一刻左右,他先后看见了两具玄甲卫和五具黑衣人的尸体。萧君默下马向那两名牺牲的部下默哀片刻,然后继续朝密林深处走去。又走了半里多路,不远处传来了山涧泉水哗哗奔流之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有人说话的声音。

萧君默立刻下马,把坐骑系在一株树上,然后把食指竖在唇上,对着马儿轻轻“嘘”了一下。马儿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眨了眨眼睛,身体却一动不动。

在山涧旁的一堆乱石边上,站着四五个黑衣人,其中一个黑衣人面朝山涧,背对树林站立,其他几个黑衣人躬身站在他身后,似乎正在低声禀报什么。萧君默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躲在一棵树后,终于从那几个黑衣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令他备感安慰的消息:辩才仍然没有被找到。

为首那名黑衣人静默片刻,忽然低头咳了几声。

萧君默眉头微蹙,正想探出头去看清那人,忽然感觉脖子上有些冰凉刺痛,微微扭头一看,两名黑衣人正各自拿着一把刀抵着他。萧君默摇头笑笑,立刻举起双手,很主动地站了出来,并大步朝乱石那边走去。两个黑衣人一愣,赶紧跟上他,同时有些忙乱地抽走了他腰间的佩刀。

蓦然看见萧君默被两名手下押着走过来,李安俨大感意外。昨晚他一直在担心萧君默的安危,却始终没找到他,现在看他安然无恙,且一副气定神闲之状,终于放下心来。

萧君默走到李安俨面前一丈开外站定,双手仍然举着,嘴里却笑道:“你们昨晚折腾了大半夜,死了那么多人,今天一大早又在这里瞎忙活,还是没找到辩才。要我说,就你们这能耐,可比我们玄甲卫差远了!”

李安俨默然不语。他旁边一个黑衣人却忍不住了:“萧君默,你现在已经被我们抓了,休得再狂妄!”

萧君默一听,索性把手放了下来,盯着这个黑衣人:“这么说,你们认识我?”

黑衣人自知上了萧君默的当,顿觉尴尬,只好闭口不言。

萧君默把目光转向李安俨:“这位朋友,虽然你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可惜你的站姿和气势还是把你出卖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也是在朝中任职之人,对吧?”

李安俨闻言,不禁又咳了一声,不知道是真没忍住,还是在掩饰身份被揭的尴尬。

萧君默一笑:“既然大家同朝为臣,又何必同根相煎呢?我有个提议,你们不妨把真面目露出来,咱们坐下来聊聊,你们说说为何要劫辩才,要是能把我说动了,说不定我会把人交给你们呢?”

“萧君默,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我们手上,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那个黑衣人又道。

“喂,我说,你们老大都没发话,你老是这么越俎代庖不太好吧?”萧君默跟这个人斗着嘴,眼睛却始终盯着李安俨。

李安俨忽然轻笑了两声,附在黑衣人耳边说了什么。黑衣人马上对萧君默道:“年轻人,我们先生说了,就算你刚才猜对了,可朝中文武何止成千上万,你又怎么猜得出他是谁,别白费心思了。”

“也对,像你这种藏头缩尾、连话都不敢说的人,跟你聊天实在无趣!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奉陪了,告辞。”萧君默轻描淡写地说完,转身就走。

他身后那两个黑衣人一愣,赶紧要拦他。萧君默突然出手,只用了几招又准又狠的擒拿功夫,就把两人全都打趴下了,然后捡起自己的佩刀,唰的一声收回鞘中,拍了拍手,对李安俨等人道:“还打吗?”

那四五个黑衣人登时大怒,同时抽刀就要上前,被李安俨低声喝住了。

“别跟他纠缠了,通知弟兄们,撤!”李安俨低声下令。几个黑衣人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听命,赶紧护着李安俨快步离去。地上那两人也慌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几位慢走,恕不远送!”萧君默对着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句。

就在李安俨等人消失在密林深处时,萧君默忽然听见山涧那边传来了一两声模糊的呻吟。他立刻抽刀在手,循着声音跑到山涧旁,绕过一堆乱石,来到一块大石头处,然后用刀拨开石头底部的一丛杂草,发现里面有个小洞居然可以藏身,而罗彪和辩才正躲在其中。

罗彪躺在洞口,居然睡着了,正微微发出鼾声。

萧君默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脸:“喂,天亮了,醒醒。”

罗彪睁开惺忪睡眼,见是萧君默,嘿嘿一笑:“我醒着呢,这种鬼地方,我哪睡得着?”

“你是没睡,可辩才被抓走了。”萧君默逗他。

罗彪大吃一惊,赶紧回头,见辩才仍旧躺在洞里,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萧君默蹲下,这才看清了里头的辩才,于是刚刚放松的心情瞬间又变得沉重——辩才痛苦地蜷缩着,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几乎已经不省人事,连呻吟的力气都快没了。

楚离桑醒来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正透过窗棂暖暖地照在她脸上。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经历了什么。

此刻,楚离桑多么希望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母亲的死,都只是一场噩梦,梦醒后一家人仍然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伊阙县的那个家里。然而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而是可怕冰冷的现实。短短几天之间,她就经历了此前二十年都难以想象的一切,仿佛坠入了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

泪水无声地涌出眼角,一滴一滴濡湿了枕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离桑拭干了眼角的最后一滴泪,然后告诉自己: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家破人亡、无处依凭的人了,今后的路你只能一个人走。父亲需要你去解救,母亲的仇也需要你去报,所以你必须坚强!还有那个所谓《兰亭序》的秘密,便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同样也要去面对。娘说世上有些秘密不可触碰,但是现在,你不但要去触碰这个秘密,还要去揭开它!

楚离桑从床榻上坐起,绿袖要来扶她,她忽然抓住绿袖的手,说:“绿袖,从今往后,咱们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对吗?”

绿袖怔了怔,赶紧点头。

“所以,从现在起,咱们都不哭了,一滴眼泪也不再流了,好吗?”

绿袖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庭院里停着一辆牛车,上面放着一具贵重的楠木棺椁,楚英娘的遗体已经躺在了里面。牛车旁边有一驾马车,正是原来辩才乘坐的那一驾。牛车和马车上各坐着一名车夫,都是刘驿丞雇来的。

这就是萧君默临走前委托刘驿丞办的事情。

刘驿丞走到楚离桑面前,说了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然后把一个包裹递给了她,说这些是萧君默让他转交的。

楚离桑打开一看,里面有一锭金子,还有十几缗铜钱。

“萧将军给了在下三锭金子。”刘驿丞道,“办完其他事情后,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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