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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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并非陌生面孔。

曲水城有好多人都认得她。她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来曲水城,到此探望西巷尾屋子里住的人。有时是单独来,有时与一个少年同来。少年是那屋子主人的儿子,在云谷学艺,每个月都回来探望寡母一次,这姑娘有时就会跟过来。她来的时候屋里屋外都是她的笑,叫那灰沉沉的房子像活了一样。

左邻右舍都说少年这是带了小媳妇回来,要叫寡妇享清福的。那寡妇从来不应,只是笑。后来他们知道,那姑娘也是云谷里的子弟,年纪小小功夫了得,于是他们不敢再拿这事打趣。再后来,他们就记住这位姑娘,从她还是梳着双髻的小丫头,看着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晃眼就是十年,她上次来的时候还梳着小女孩的发髻,这次却已鸦发半绾,显然刚过及笄。

他们知道,她有个听起来很响亮的名字。

霍锦骁。

名字和人一样漂亮。

————

“丫头,你就别进去看了,他们已经搬走。”西巷尾那两进宅子的主人是个六旬老妪,她正拿着大铜锁把宅门落锁,“就三天前,那小郎君回来收拾行李,带着他母亲连夜就走了。这宅子的租子都给老身结清了。”

老妪见霍锦骁总拿眼珠往门缝里窥,便开口道。

“倒是预给我三年的租子,说是把这宅子给留着,什么时候回来没个准音,若是回了他母亲还住我这,若是三年没回来,这宅子就凭我租给别人罢。”

“三年……”霍锦骁喃喃一句。

他竟这样走了,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唉,你快回去。瞧你模样生得标致,不像是傻的,别钻牛角尖。男人若是走了便是走了,你别想别盼,快点回去找你家大人,安排别的婚事,莫耽误自己芳华。”

老妪见她可怜,又劝道。

霍锦骁牵着马,孤伶伶地转身,听到老妪碎碎念传来。

“三年,哪个女人耗得起,唉……”

————

云谷山庄依山而建,虽是夏日,入了夜却凉意无边。有人坐在六角亭的屋檐上,抱着坛酒独自饮,风将她身上衣裳吹得猎猎而动,天边一钩弦月似沉非沉地挂着,像要钩住她这人一般。

漆黑山影间,忽有细长蛇影悄无声息地游来,转眼卷上那人手腕。

那人不惊,只将酒坛往抛起,腰肢朝后一折,叫那黑影卷了空。

酒坛落下时,仍稳稳掉进她掌中。

她正暗自庆幸自己躲得及时,黑影却又再度卷来,以迅雷之势绕上她手腕。她低头望去,缠住她手腕的是条黑青长鞭,鞭上万钧之力涌来,将她拖下。

“唉!疼!”霍锦骁屁股着地,从屋檐上摔下,张口呼疼。

“年纪小小,就学人借酒消愁?”婉转女音响起,黑暗里走出个女人。

松绾的发,碧青的衣,一张含威带嗔的芙蓉粉面,眼角眉梢都是动人风韵。

“娘。”霍锦骁拍拍尘土,老实站起,垂着头任打任骂。

“为了东辞?”俞眉远一语猜中她的心思。

————

东辞姓魏,乃罪臣之后,其父昔年曾勾结异域邪教攻打云谷,与云谷有不共戴天之仇,后来其父又因她母亲俞眉远而死,两家本可算世仇,只不过俞眉远同他母亲是旧交,故在魏家全族伏诛之后将魏东辞救下,瞒着众人留在云谷,到如今已有十四年。

他们打小一处长大,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这情分早已逾越普通的兄妹朋友之情。霍锦骁从小胆大,连感情之事也一样胆大,她喜欢魏东辞,从没隐瞒过。

云谷上下,人尽皆知。

他们都说,等她及笄,便可为君绾发。

她自个儿也如此认为。

可如今她及笄了,他却不告而别。

“娘,他离开可是因为恨?”霍锦骁垂下头踢着地上石子闷闷不乐道。

她本不觉得东辞会恨她、恨云谷,可除了恨,她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这两年魏家旧部祸乱中原,魏东辞以魏将亲子之名打入魏家军,替当朝太子死间魏军,本要将这批悍匪一举击溃,以正其名,谁料那魏军首领狡猾,并不相信魏东辞,竟将她生擒后试探他,要他替父亲报仇,逼他亲手喂她服下当世奇毒。

她性命垂危,昏阙不醒,被东辞送回云谷。

“是我害他被世人误解,受尽折辱和冤枉,他离开也是人之常情,可为何……”她眼眶发酸发烫,话说不出口。

云谷是何地?那是在朝廷和武林中都如泰斗般的存在。她是云谷的天之骄女,中毒垂危惹来云谷轩然大波,东辞身份瞒不住人。那时她父母游历未归,无人可替他说话,太子之信又迟迟不到,他本就是魏家后人,间入魏军无人作证,又亲手喂她服毒,没人信他之言,众人皆以为他与魏军勾结,至使他受千夫所指,也连累其母被云谷视作祸患,差点因他而亡。

那时她已不醒人事,他为见她在云谷外跪了足足十日,最后因为她的毒解不了,而他恰有一身卓绝医术,才被带进云谷,以身试毒,替她制出了解药,方救回她的性命。

他救了她,却没等她醒来就不辞而别,连只言片语都没留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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