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2 / 2)
马车到了三官宅附近就过不去了,路上全都是马车和轿子,行进得很慢。因为太学和国子学是同一日入学,国子学的又都是高官子弟,整条街上都充斥着仆从的骂声。
夏柏青让姐弟俩下车,一起步行。入学前要先去国子监拜文宣王,国子监前便排了两列长队,太学在左,国子学在右。夏衍个头小,站在队伍里就被淹没了。
国子学那边的学生各个趾高气昂的,互相之间不搭理,只有平日相熟的才会聊两句。他们对太学的学生嗤之以鼻,而太学生多是平民子弟,对周围的事物充满好奇,忙着认识新朋友,叽叽喳喳的很热闹。
原本夏柏青和夏初岚要走了,人群里忽然起了骚乱。
地上坐着一个少年,旁边还围着几个趾高气昂的学生,一个说道:“你这种下贱之人,怎么敢排到我们国子学的队伍里来!”
“我,我只是排错了。”地上的少年怯弱地说道。
“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吗?”说话那人狠狠踹了一下少年的腿,少年痛得大叫。
这群衙内平日在家中就横行霸道惯了,家里人送他们来读书,多半是想让他们修身养性,哪里真的指望他们学到什么东西。太学这边的学生大都惧怕他们,无人敢管这件事。夏衍从人群里钻出来,把地上的少年扶起,少年道了声谢,那群人却围着他们不让走。
“哟,好讲义气啊。你敢给这个爱哭鬼撑腰?”那人挑眉道。
夏衍看着他们道:“你们干什么欺负人?这位小哥哥只是无心之过。”
“还敢顶嘴?”那人伸手狠狠推了下夏衍的肩膀,直接把他推倒在地:“你算什么东西?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可是吴皇后娘家的人,你敢惹我?”
夏衍气呼呼地看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甘示弱地说道:“吴皇后是国母,端庄贤德,是天下女子的楷模。她家里怎么会有你这样仗势欺人的晚辈!”
“啧,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兄弟几个,给他点教训。”那吴姓少年吩咐左右,看样子要打夏衍。刚才被打的少年护在夏衍身前:“他年纪还这么小,求你们不要打他了。”
“我不怕。”夏衍大声道,“同为国学的学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们打人就是不对!”
太学的少年们被他不畏强权的勇敢所激励,纷纷开口道:“对啊,你们凭什么打人!”
“当我们好欺负吗?以后当了官还不知道谁要向谁行礼呢!”
国子监的卒吏们看到门前闹哄哄的,下来维持秩序,怎知道那些衙内都是带了护院打手来的,连国子监的卒吏都拦不住。夏柏青和夏初岚连忙走过去,人都打作一团,又穿着同样的服饰,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混乱中,夏初岚不知被谁猛推了一下,跌倒在地。
她正要爬起来,又觉得有些头晕,按住额头。这个时候,手肘被人托了一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她抬头道谢,看到一个十分高大的玄色身影,侧脸冷峻刚毅,英俊无匹,是萧昱。十几个穿着玄衣佩剑的人冲进喧闹的人群中,三两下就将那些打手制服了。萧昱皱眉喝道:“都给我住手!”
他声若洪钟,又带着强大的威势,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
“表哥!”吴姓少年跑到萧昱的面前,似乎找到了靠山,威风凛凛地对众人说道,“这是我表哥,皇城司的长官。你们敢惹我,统统死定了!”
皇城司这三个字说出去,意味着血腥残酷,所有人都抖了抖。
萧昱提着他的领子,一下子将他拎了起来,冷冷地说道:“吴宗进,舅父让你进国子学读书,没让你惹是生非,你给我老实点。又是你惹事?”
“我没有!”那叫吴宗进的少年急忙说了一声,蹬了蹬腿急道:“表哥,你快放我下来,这样好丢脸!”
萧昱依言松开了手,吴宗进就一溜烟跑回队伍里去了。
这个时候,闻讯赶来的祭酒等人从国子监里大步出来。祭酒上前对萧昱拜道:“不知提举大人驾临国子监,有何贵干?”
萧昱负手道:“无事。我表弟今日入学,过来看看。国子监门口闹哄哄的,不成体统。”
“是,敝监的事下官会处理好,不劳大人费心。”祭酒说道。他不喜欢这些皇城司的人,整日里为非作歹,横行霸道的,搞得人人都惧怕他们。
萧昱又扫了吴宗进一眼,吴宗进赶紧缩到人群里,萧昱便把手下都带走了。
崇明原本要出去,看到萧昱来了,又退回到巷子里,淡淡笑了一下。那边学生们都陆续进国子监了,他才转身离去。相爷不放心,特意叫他来看一眼。没想到夏衍这小子还挺有骨气的,若是说出相爷的名字,估计那些人也不敢欺负他了。
可他竟然没有说。这孩子以后,应当会有出息的。
第五十三章
过了两日, 吴均到顾行简这里来,要告半日假。
“老师给小的说了一门亲事, 女方那边的家人想要见面。因此小的想出去半日, 不知相爷可否允准?”吴均毕恭毕敬地说道。
“是哪户人家的姑娘?”顾行简眼睛看着棋盘,随口问道。
吴均没想到顾行简会亲自过问他的事, 受宠若惊, 连忙一五一十地说道:“老师从前与新任临安市舶司的市舶判官是同僚,知道他升官了, 家里有个十四岁的女儿待嫁,就替我上门说亲去了。”
夏柏青的女儿?顾行简抬头看了吴均一眼, 很干净的年轻人, 十分秀气, 性子也不错,能静得下心做事。一手字写得漂亮,据说十分精通古文学和历史, 还是吴皇后的族人。只不过是旁支的旁支,没有那么显赫了, 靠着祖荫和才华,才被破格提拔进馆阁。
“夏柏青为人正直,与你家倒也算门当户对。”顾行简一边下棋一边淡淡地说道, “他棋艺卓群,你送礼的话,可挑与棋相关的东西。”
吴均来了这么久,今日顾行简同他说了最多的话。他躬身道:“多谢相爷指点小的。”难怪旁人都说, 百官的嗜好和为官的经历,全都在相爷的脑海中。他从前还以为有些夸张,但今日听到相爷连一个市舶判官的喜好都知道得如此清楚,不由地更加钦佩他了。
等吴均走了以后,顾行简抬起左手,吃力地将脖子上的纱布解下来,放下右手活动了一下。他的右手早就能动了,筋骨也复原得差不多,韦从的方法还是保守了些。不过翰林医官是给天家看病,做事自然得谨慎稳妥。
他将南伯叫进来,南伯看到他自己把纱布拆下来,连忙说道:“相爷,您这伤还没好,可不能这么快将手臂放下来啊!”
顾行简将右手抬起给他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之后一段时日,我尽量不用右手。”
南伯知道顾行简决定的事,旁人更改不了,何况他自己也懂医术,不会胡来的。南伯只能将换下来的纱布那些收了,又叮嘱道:“您千万担心些,骨头长不好,以后会很麻烦的。”
顾行简应了声,说道:“你派人去顾家一趟,找二夫人。”他附在南伯的耳边交代了一番,南伯连连点头。
……
夏柏青带着夏静月出门,也没说干什么,夏初岚猜大概是要去见那个年轻人。柳氏留在家中画花样,工笔细描,神情专注。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初嫁给夏柏青算是下嫁了。但她这些年跟着夏柏青,从无半句怨言。
夏初岚看到她画的花样,是铃兰花,绿和白相间,清雅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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