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2 / 2)
她也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能看穿他的把戏。可能因为认识太久了,有些事上真的心有灵犀。还有最大一个原因,他几乎要修炼成精了, 这天底下能算计到他的人不多, 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发现。
无论如何, 他能醒过来是件好事, 这一晚上的折腾,委实让她精疲力尽。她看着他,有很多牢骚想发, 可是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头,变成了无奈的叹息和颔首。她偏过头, 悄悄蹭了眼角的泪, “您在做这件事前,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儿,好叫我有个准备。我先前以为您真的要死了, 我这心里……”
“有没有殉情的打算?”
她瞥了他一眼, “没有。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他靠着床架子,毕竟伤筋动骨,闹得不好就如她说的一样, 再也醒不过来了。这会儿身体还很虚, 眼皮掀久了, 都有种体力不支的感觉。他轻轻喘了两口气, 说很累,“这样的死里逃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仔细看他的脸,苍白羸弱,将要油尽灯枯似的,心里大大酸涩起来,“做做样子不成么,您挺聪明一个人,怎么不知道偷奸耍滑?”
那浅淡的唇抿出一个无奈的笑,“如果骗过了你,就能骗过这宫里所有人。我处在这位置上,每天过得提心吊胆,你何尝知道。”
怎么不知道,他周岁册封太子,二十多年的众矢之的,如果能无忧无虑,大概只有上阎王殿里逍遥去了。像这回的事儿,她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帝的汤药是他伺候,他在立政殿里整整半日,附子的毒发作前,皇帝没有见过任何人,跟前只有他,届时矛头一致指向他,叫他怎么解释?那个下毒的人,并没有真的想毒死皇帝,因为火候拿捏得不好,皇帝一旦驾崩,就真的便宜太子了。所以往药罐子里添的是附子,附子过量虽有毒,但那量也有讲究,五分变十分,还不足以致命。对方的目的仅仅是想把火引到他身上,一位意欲弑父的太子,即便将来侥幸继位,也会像宋太宗一样,一生饱受争议。
人要立于不败之地,就要耳聪目明,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最新消息,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合理的应对。今天这样险境,拿什么手段去解释,去表忠心,都是枉然。唯有这个办法,能立刻洗清自己的嫌疑,从人人得而诛之的无德之徒,变成受尽迫害的无依储君。
其实他是走投无路,他很可怜,可是偏偏锦衣玉食,享尽荣华。人生就是这样充满矛盾,像富贵丛中开出了烂玫瑰,明明腐朽到了根上,依然有人揣测它盛放时是何等娇艳欲滴。
她垂下头说:“您因香中毒是真的,谁也不能怀疑您。只是您是怎么知道立政殿里出了变故的?”
他粗喘了下道:“你有耳目,我就不能有么?皇父发作得并不快,里头有一刻时间,足够我自救了。”
“那您知道是谁往药罐子里下了毒么?”
他看着他,没有说话,半晌才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希望是谁。”
她枯着眉问:“今天这事儿,果然是冲您来的,还是里头另有门道?”
他牵唇冷笑,“你说呢?皇父遇险,还有谁能比我更得利?到时候用不着皇父下令处置我,朝野上下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你信么?”
如果说这招险棋是为帮他,那也太牵强了。所幸他脑子转得够快,虽然自损八百,但把烂摊子又扔了回去,接下来该头疼的就是那个真正下毒的人了。
星河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她说:“您真聪明,这样化险为夷……”想起左昭仪刚才那顿混淆视听的抢白,到现在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小心翼翼问,“药性上来后,您不担心么?万一还是摆脱不了嫌疑,您又没法子开口替自己辩护,到时候可怎么办?”
他乏累而沉重地闭了闭眼,答得理所当然,“不是还有你么。”
星河鼻子蓦地一酸,心说自己这个问题确实蠢,她不来千方百计维护,他们兄弟相持的局面一旦失衡,对谁都没有好处。他深知道这一点,所以半分也不着急,只是轻轻唤了她一声,“星河,我觉得好冷。”
宫里从年后就开始停止烧炭,这是历年来的规矩。火炕和炭盆都撤下去了,殿里要见火星,唯有熏炉而已。他说冷,是因为先前虚大发了,星河连想都没想,脱下罩衣便上床,“臣来暖着您。”
夜已经很深,这半宿的折腾,早过了子夜时分,只要内寝没有传话出去,所有人只在外面等候,可以不必担心谁会闯进来。星河简直像只护蛋的母鸡,敞开怀抱两臂一展,就把他搂进了怀里,边搓他的脊背边问:“这样能不能好些?您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饿不饿?”
太子尝到了比先前中毒更强大的窒息感,他扎煞着双手,险些没喊救命。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脸从她胸脯间抢救出来,他尴尬地笑了笑,“星河,你可真大。”
她起先没闹明白,等会意了怨怼地瞪了他一眼,“我是为了焐着您,不是您说的冷么,这会儿又嫌我大?”
他说不,“我从来没嫌,爱都爱不过来。”
最新章节请到hxzhai. c om免费观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