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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爷唤昭歌做什么?他又问一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操着沙哑的声音又转回到这条街上。

祝久辞往后踉跄两步,他清楚地看见梁昭歌问话时,嘴唇并没有动。

第17章 梦魇

梁昭歌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地跪在房间中央,脖子似乎失去了支撑脑袋的能力,他的头以诡异的角度垂在胸前,面额上的墨发随着轻轻浅浅的呼吸在冰凉的空气中颤抖。

水顺着衣衫淌到地上,在他周围汇成一汪小潭。

房间被黑暗裹挟,祝久辞捧着微弱的烛火僵硬站在原地,身后挂画嗒哒嗒哒响,每一下都敲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昭歌,我扶你祝久辞鼓起勇气努力使自己的声线平稳。

梁昭歌猛然咳嗽起来,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几乎要把肺咳出来,腰肢弯折,面额堪堪要贴到地面,突然他支撑不住身子,双手猛然撑在冰凉的地上,指尖直接被碎石子划破。

祝久辞心一惊要上前扶他,抬步时却觉得脚下有些黏腻。他低下头,地面上浓稠腥红的血液从身后蔓延到脚下,已将他后脚掌淹没。

祝久辞闭上眼惊叫出声!

祝久辞猛然睁开眼,惊惶地坐起来,额上密密麻麻布着汗珠。他止不住地大口喘气,直觉心脏突突跳着不停,血液蜿蜒至脚下的一幕仍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梁昭歌在他身旁躺着,二人之间依然隔着一横枕的距离。他安然地睡着,眉眼如画,呼吸浅淡平静,墨发柔顺地散在身侧,几丝拂在白皙的手臂上,散着淡淡的药香。

梁昭歌眼睫颤动,揉着太阳穴睁开眼,他向祝久辞看过去,眼眸一颤,款款撑着身子坐起来,小公爷?

祝久辞浑身冒冷汗,身子还在发抖,远处茶案上小烛已经熄灭,蜡油滴了满桌,将残存的烛身与桌面粘接到一起,挡纱安稳地附在小烛外。

清晨静谧,心脏的跳动格外明显。

祝久辞呆滞地望着前方,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拽着,他低头看过去,白皙的指尖轻轻捏住他的衣袖,温柔地摇晃,他顺着手臂看过去,梁昭歌满脸担忧。

在看到那人面容时,祝久辞忍不住又一颤抖。昨夜梦魇那张惨白的脸与面前这个人重合起来。

妹妹的声音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穿过遥远的时空回荡在耳边。

梁昭歌是十足的疯子,可惜啊可惜,京城小公爷惊才艳艳被他缠上,家破人亡。

小公爷死的那天是一个雨夜,到死也没有逃出梁昭歌的魔爪,就在他怀中咽了气。

梁昭歌进祝府之后,国公爷就生了场大病离开人世,国公夫人受不住打击,自刎而去。

祝久辞心揪得一痛。

他想到现在正在家中等着他回家的娘亲,还有嘴上虽然强硬却十二分护着他的国公爷。他们

梦魇了?梁昭歌抬手把床帘往旁边搭起,宽阔的云袖落下去,露出白皙的手臂。清晨的光线涌进来,瞬间将幽闭的床榻照亮。

祝久辞垂下眼眸点点头。

药香扑面,脑袋突然被人温柔地按住,视野中纤弱的腰肢晃在眼前,梁昭歌跪在榻上,手轻轻放在他头顶,胡噜他的脑袋。

祝久辞惊惶地向后躲开,梁昭歌的手停在半空,我祝久辞企图解释他方才的退缩。

梁昭歌淡淡收回手,交叠在膝上,白皙的面容在清晨更显得透明,唇色有些发白,胡噜胡噜毛,吓不着。

祝久辞低下头咬着下唇不肯说话。

梁昭歌看着他张张口,终究还是闭口不言。

当正午的阳光不由分说地刺入眼睛,祝久辞才惊觉自己已经迷迷糊糊在街上晃了一个时辰。

晨时二人默默无言,梁昭歌取来软巾,替他拭去额上的汗,似乎还帮着他穿上层层衣衫挽上腰封,一路把他送下楼去。

街巷小孩子们嬉笑打闹,从旁侧胡同口冲出来,奔到近前刹不住脚,一下撞在祝久辞怀中,嘻嘻哈哈道一声抱歉,又从他身侧穿过去跑到远处去追糖葫芦小贩。

祝久辞又想起来,他离开红坊时,梁昭歌倚在门口脑袋轻轻靠在门檐笑着望向他。

祝久辞拢紧衣袖,早春的寒风依旧刺人骨头。

从闹市口大街一路走回国公府,寒风一点点穿透衣袖,寒意从背脊蔓延至全身,他神情恍惚鬼魂一样飘回祝府,刚敲开大门,阿念笑嘻嘻地从里面蹿出来,看见祝久辞惨白的脸,惊呼一声把他扶住。

国公爷站在门内,本是黑着脸手上攥着弯月刀,见到门口惨兮兮的孩子,国公爷匆忙迈过门槛,随着咣当一声长刀落地,国公爷一下把人抱进怀中,怎么冻成这样了?

娘亲从国公爷身后探出头来,伸手抚在祝久辞额头上,倒是没发热,小脸儿冻得和冰块一样。先回屋呆着,娘亲给你热碗汤来。

祝久辞埋在国公爷宽阔的怀里,鼻尖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往外冒。

你们都会好好的,我一定保护你们他断断续续哽咽着说。

国公夫人抓上国公爷的衣袖,这孩子说什么呢?

国公爷摇摇头,直接把人扛到肩上往小院去。

黄昏时分,祝久辞总算在喝了三碗热汤后把娘亲劝走,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拿起糖衣炮弹计划蜷在自己小榻上研究,阿念带来消息,说是萧岑让他去趟醉仙楼,言七十年的女儿红今日开封,不来不是兄弟。

祝久辞无奈放下毛笔,翻出冬日的软毛大氅披在身上,抱着一个暖炉出了门。

行至醉仙楼,远远就瞧见萧岑吊儿郎当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站在醉仙楼门口等他,见到他第一眼抬头望了望天,不愧是小公爷,京中人人都过上春天了,小公爷还不紧不慢地在冬天晃悠,果然贵人荣慢。

祝久辞抬抬眼皮,见萧岑穿着一身清爽的训练劲服,窄袖挽到半臂,领口微敞,露出光洁的脖颈,想来是偷偷从校场溜出来的。

倒春寒。祝久辞从他身侧走过,上二楼进了雅间。墨胖子和姜城子早已在座位上坐好,面前放着几个小玉碟,还有几个酒盅。

小公爷今儿个看起来兴致不高啊。开光嘴从怀中掏出罗盘开始捣鼓。

还好。祝久辞自己说出来都不太相信。

小公爷可是有何烦心事?墨胖子从书堆中抬起头,小胖脸粉粉嘟嘟,眼神中露着担忧。

小公爷气色沉沉,但面带桃花,看起来是为情所困。

祝久辞手一抖,空酒盅落在桌上,叮当一声。

嚯,开光嘴真说准了?萧岑抱着一青铜瓿进来,轻轻放到桌上。

墨胖儿伸脖子瞧瞧瓶口,抬头问道:不是尝酒吗?怎么拿来梨汤?

这不是得给小公爷准备。萧岑掀袍坐下来。

喝酒就得喝尽兴,压着梨汤喝哪能尝到酒味儿。开光嘴暗戳戳地把青铜瓿往旁边推。

小公爷喝醉了你负责?萧岑一挑眉。

开光嘴闭了口,又把青铜瓿推回到祝久辞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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