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2 / 2)
梁昭歌一手持着小烛,另外一只手护在火苗旁,修长的指节在红黄火光的映照下,更显仙气,烛火将他的面容映亮,眼眸中火苗隐隐约约晃动。
上挑的凤眸带着笑意,眼睫在烛火的掩映下,阴影被拉长,白日里的茶色看不到了,只剩下跳窜的火苗在眼眸中哔哔波波跳动着。鼻梁高挺,嘴唇微薄而线条柔和完美,下颌在火光的阴影下比平日里少了三分柔和,带着一些张扬与强势。
完美的容颜让人误以为天神降临在黑暗中,点起了最初的光芒。
祝久辞慌忙转过身趁着光亮走向美人榻,我饿了。
梁昭歌走过来,小心把小烛放在榻案上,从旁取来另一小烛点燃,转身走到房间各个角落将琉璃灯点起来。
祝久辞坐在美人榻上,看着房间一点点亮起来,他把眼神移回榻案,小烛的火苗顽强不屈地跳动着,即使它的光亮越来越弱,却仍然亮着。
一滴蜡泪落了下去,停在烛身半腰处。
小公爷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祝久辞猛然惊醒,吹灭小烛,他抬起头道:忘了。
小公爷确乎饿晕了。
一盏茶的功夫,梁昭歌叫来几碟点心还有牛乳糕。
牛乳糕入口与多日前的味道无甚差别,甚至更胜一筹,奶香充斥唇齿,几乎能让人想象到新鲜的牛乳在一道道工序下蜕变为如今丰厚的口感与味道。普普通通的牛乳在大厨的手下化身非凡,精致如宫廷御制。
梁昭歌优雅地提拎起茶壶,清透带着一点点淡绿的茶水注入白玉盏,他双手执起茶盏递到祝久辞面前,给小公爷敬茶。
祝久辞接过茶盏饮下两口,奶香的浓重瞬间被茶清化解下去,一路热腾腾地滑进胃里,全身都暖和起来。
祝久辞放下茶盏,却看见梁昭歌嘴角噙着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昭歌笑什么?祝久辞不自觉抬起手摸摸嘴角,生怕自己脸上沾着食物残渣。
梁昭歌敛了笑容,但依稀能看见他很是高兴。他将白玉茶盏放到一边,顺手把祝久辞面前的牛乳糕拿走。
又不给吃了?祝久辞遗憾地向后靠去,整个人团在软绸间舒舒服服眯起眼睛像是餍足的猫儿。
不过片刻祝久辞又睁开眼睛,探着身子往美人榻下去找他的鞋。
梁昭歌走过来俯身把祝久辞的小靴从床榻下找出来。
不歇着了?
祝久辞跳下美人榻往旁边窗户去,有些热。
祝久辞掀开沉重的布帘,雕花木窗精美繁复的花纹显映出来,红木显着华贵。
没有推动。
祝久辞有些纳闷,用力推了推,窗户纹丝不动。
他还要用力,整个人突然被梁昭歌从背后捞了过去。
锁上了,小公爷打不开的。
祝久辞看看窗上的铜嵌,这不是没上锁?
梁昭歌扳着他的肩膀把人转过来:在外边锁着呢。
祝玖辞放弃了,跟着梁昭歌走回美人榻,嘴里嘟囔道:哪有给窗户上锁的。
梁昭歌俯身把榻上的软垫摆好,扶着人坐上去,双手顺势撑在祝久辞身两侧低头看着他。
小公爷给锁的,昭歌哪敢不让?
祝久辞莫名其妙被扣一口大锅,当下便要反驳,可是他整个人几乎被梁昭歌圈在榻一角,一时有些羞赧,面上似乎又有些烫,话到口边却说不出来了。
梁昭歌看身下人吃瘪,小脸涨得通红,便没有继续为难他,笑着转身走到榻案对侧坐下。
祝久辞从软垫中勉强支起身子,对面梁昭歌支着下巴看他,手腕折转,腕骨分明,瘦削得厉害。指尖点在脸侧,微微泛着红意。
祝久辞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出神,那日琉璃阁一曲惊鸣,禅意古调自这双手下弹出,无论梁昭歌到底是善是恶,至少他祝久辞绝不能让明珠蒙尘。
昭歌,可否弹一曲?
作者有话要说:大年初一啦,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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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成见
祝久辞自红坊出来时天色已完全黑了, 浓重的夜笼罩在上空,浓墨一般稠密。
耳畔仿佛仍有琴声萦绕,经久不消。梁昭歌之琴音着实非凡, 闻之如坠仙境, 久久不能自已。
祝久辞不得不在那人创造的迷雾中寻着小路摸索,走了许久也走不出那团迷雾, 直到琴声渐止,祝久辞才堪堪醒来,即便现在已与梁昭歌告别, 耳边琴声仍未褪去, 时不时在他脑海中找一下存在感。
闹市口的灯笼已经点上了, 红红火火一片,顺着长街依次亮起, 登时蜿蜒作火红的溪河。
祝久辞本想在红坊多留一些时辰, 但毕竟国公府有他的伙伴做客, 祝久辞也不能让伙伴们独自待在国公府再自行离去, 不管怎样祝久辞还是得在晚间赶回国公府,好生将他的小伙伴送出去。
京城的夜风拂过衣袖, 顺着袖口钻进去缠绕手臂, 分外清爽凉快。墨发被吹到前面, 拂过脸颊, 祝久辞抬手把它们拢到后边。
身后红坊熙攘喧闹, 台上乐娘弹着一成不变的靡靡曲子, 那些臃肿的听客们在台下倒在圈椅里, 胸腔间肥肉颤抖。祝久辞皱眉,梁昭歌又怎应在此种地方?
本应是天上仙曲,却落进乐坊与那些俗媚的调子争一席之位。
耳畔的琴声又出现了, 搅得他思绪纷乱,梁昭歌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云袖下依稀能看见他瘦削而腕骨分明的手。他的肩头依然瘦削,整个人呈着一种病态的美,柳弱似北风吹叶,仿佛随时要踏云而去。
一双凤眸深似潭水,几乎要把人不由分说地拽进去,深深陷入其中,再也无法出来。
怕吗,却也是真的怕的。
不过,祝久辞似乎更害怕这个世界的规则,害怕无情的手把他们所有人的命运推向深渊。纵使他先知一般了知所有人的结局,可他亦是世界的棋子。小小棋子要怎样精明筹算才能与命运相搏?
他害怕自己的过失让国公爷国公夫人身陷险境,他也害怕因为自己的恻隐之心酿造出不敢预想的后果。
就此不顾梁昭歌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那个神明一样的人又做错了什么呢?他是善是恶,他祝久辞凭什么评判?
街上人群熙攘,小贩行人从祝久辞左右擦肩而过,他低着头捏紧衣袖,纵使怕也要试这一回。倘若因他之故令京城失去这一双精绝的手,祝久辞是要遭万世唾骂的。
想通这一遭,祝久辞呼口气,抬步往家的方向去,忽然想起什么,他停下步子转过身朝着红坊玲珑阁望去。
目光顺着墙砖上移,越过琉璃瓦,经过挑角飞檐,还有那个他曾垫脚的形态顽皮的小兽,再往上便是他熟悉的窗户。
祝久辞眼眸一颤,玲珑阁的灯光映在他眼中,似是星辰落入了大海。
在这人流涌动的京城大街上,祝久辞长久地静伫在那里,他看着窗户出神。
若是有游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能发现玲珑阁二层的一扇窗户外,青雕小件之上横放着一把黑面油纸伞。
小公爷给锁的,昭歌哪敢不让?
祝久辞扑哧一声笑出来,梁昭歌这人也不知是傻是疯,亦或是记仇,他那日不过临时起了坏心要往他窗沿上放伞,这家伙却一直记到今日。
祝久辞摇摇头,转过身顺着人流往东去。梁昭歌愿意把窗户锁上便锁着吧,总归他房间甚大,还有其余七八个窗户可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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