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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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 当事人还没给台阶下,直白的话语令兰舟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站起来, 鞠躬道歉:医生,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不了解情况,不该胡乱评价。

她不熟悉医疗环境, 只觉把一个想要留下治疗的小孩赶出病区, 实在太过残忍。

兰舟身边的褚宴,表情有些尴尬,语气却还算镇定,也鞠躬道歉:简医生,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多年前,他和简清同个组同个科室实习。简清是他们那一批人里,最冷血的实习生,独来独往, 冷淡倨傲,把所有患者视作学习观摩的案例, 而非当做一个活生生的病人去看待。

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态度,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他对她缺乏同理心、缺乏人文关怀的印象就留到了现在。

简清不拿正眼瞧兰舟,乜了她一眼, 无视她的道歉, 冷淡地揭褚宴伤疤:你这个富有人情味的医生,现在,为什么不敢拿手术刀了?

被戳到了心底的伤疤, 褚宴直接白了脸,攥紧拳头。

激怒了他,简清微微一笑,继续直言:你觉得我没人情味,我也觉得你太矫情。

她和褚宴,从大学开始,就被放在一块讨论比较。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可以成为一对,或者成为朋友,但两人始终话不投机,她觉得褚宴虚伪,身上有太多无用的善良,褚宴觉得她冷漠,缺乏人文关怀。

不算什么不可调和的大矛盾,能继续当同事,也能继续合作,只是一种微妙的小龉龃,似乎天生不对付,此生都无成为朋友的可能。

兰舟试图解释,再次道歉:医生,对不起,刚才是我失言,错在我,褚医生也为你说好话了。

简清还没开口,鹿饮溪维护说:褚医生,距离你们的实习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不必用当年的眼光,看待现在的她。

当初的简清,也许确实冷漠,不会共情,算不上有人情味,对患者者也没有人文关怀,只给予了冰冷的治疗,但她给予的是尽心尽力的治疗,于医德无亏。

鹿饮溪的言语虽犀利,语气却还算温和,褚宴脸色稍缓,按下了怒气,再次低头道歉:抱歉,是我思虑不周,口无遮拦,擅自评价,但我还是坚持,癌症患者的治疗,人文关怀必不可少。

等你能重新拿起手术刀治疗患者,再来教育我。简清不甚在意褚宴的评价与道歉,小意打击报复完,就揭过了这茬,朝鹿饮溪招了招手:过来,去吃饭。

鹿饮溪和兰舟告别:别放在心上,下午见。

说完,朝简清走去。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简清重重弹了下鹿饮溪的脑门:你倒会替我原谅。

什么叫别放在心上?

鹿饮溪揉着被弹疼的脑门,有意缓和矛盾,轻声解释:兰舟她不太了解医疗环境,你多担待。

简清淡声问:为什么替她说好话?

鹿饮溪细声细语解释:她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不了解这个行业。今天陪我来看桑桑,是想资助她们一家,刚好褚宴也听说了这个情况,也打算拿一笔钱出来资助,就跟着一块来看看。我猜,是因为桑桑刚刚说了一句话,她代入共情了,反应才这么大。

什么话?

桑桑问我:她可不可以晚点死,她想多陪她妈妈几天。这话一问,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简清听了,沉默半晌,淡淡哦了一声:他们都是善人,我是坏心肠的恶人。

这话难得带了点小情绪,鹿饮溪敏锐地捕捉到了,牵过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是不是又受委屈了?

肿瘤科是一个需要医生经常扮黑脸、传达坏消息的科室,也是一个经常接收负面情绪的科室,甚至会有专门的学者以肿瘤医护群体为研究对象,调查研究这一群体的心理压力、抑郁症发病率、职业倦怠状况。

简清没回答,鹿饮溪牵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安慰:才不是坏心肠的恶人,至少在我心中不是。你的态度是有点冷,不怎么会安慰人,也不喜欢和他们多接触多解释,但你都尽力去救治了,没有敷衍、没有推卸,作为医生,足够负责任。

她和简清不一样,简清不会夸人,鹿饮溪很会夸人,还能举出详实的例子:而且,现在的你,也不算完全没有人文关怀啊,比如,赵老师生前,没有直系家属来办入院,很多医生是不敢收治的,你收治了她;还有她死后那些事,你本可以不掺和进去的,直接让那个王恩义去找周老师要回死亡证明,但你没有,你去蹚了那趟浑水,给自己揽了治疗以外的事。还有公园那回,你看见何小姐倒下,第一反应是站起来跑过去救人;还有你的学生,借着下课时间来找你问诊,你都会回答

不管从前的简清如何,不管书中原本那个简清如何,现在她接触到的简清,改变了不少,只是不擅长用语言表达那些关怀,并非真正的冷血无情。

她在这个世界,所做有限,无法改变某些结局,无法拯救那些性命,唯一改变的,只是简清身上的阴郁冰冷。

她感受到了简清身上的温度。

简清反握住鹿饮溪的手,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她不关心别人的评价,她只在乎鹿饮溪的看法。

桑桑转去了肿瘤三区的安宁病房。

鹿饮溪拍摄闲暇时余,经常会去探望她。

剧组的编剧安若素听说了这回事,以桑桑为原型,加了一段戏份,其中一段,让桑桑出镜饰演。

鹿饮溪回去后,跟简清感慨说:等我以后不做演员了,就转行当纪录片导演,专门拍摄医疗纪录片,拍肿瘤病人,记录那些人的故事,让他们活在荧幕中。

简清点了点她的额:还没拍几天戏,就想转行了。

鹿饮溪笑了笑,抓住她的手指放手里牵着,在心里反驳说,不是几天,已经拍了几年了。

简清忽然问她:影视作品的意义是什么?

鹿饮溪想了想,回答说:应该和文字、绘画那些文艺作品一样,可能是一种视觉享受,可能是一种消遣放松,也可能是一种信息传递,讲述一段别人不曾拥有的经历,展示一段不曾拥有的感情。等到它放到公共平台上,就成了一个被解构、被凝视的对象,每个人有不尽相同的三观和阅历,不同的认知会对它做出不同的注解。我觉得这可能就是文艺作品浪漫的地方,它不像理科的题目,不像医学的报告,一定要有一个正确的答案,一定要看到严谨的数据,对于文艺作品,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那些看法里糅合了他们的三观和阅历。很有趣,对不对?

终日和枯燥的数据、报告打交道的简清想了想,点头,言简意赅道:嗯,有趣。

鹿饮溪会关注许多医疗行业的信息,可以和简清聊医患、医保、肿瘤等任何医学话题,简清也学着吸收接纳影视行业的信息,让自己可以和她聊电影、聊戏剧。

朝夕相处许久,两人丝毫不觉腻味,可以聊得热火朝天,也可以安静地共处一室,各做各事,偶尔抬头看一眼,确认彼此的存在。

医院里,依旧是众生百态,有积极治疗的,也有延误病情的,有的人时日无多,有的人却在浪费生机。

桑桑转进三区后,住进来了一个iii期的肺癌病人,原本是ii期的,可以手术治疗,但家属坚持不做手术,说爷爷就是因为做了手术才死的,坚持用自己拔的草药调理,结果耽误成了iii期肺癌。

早晨,简清查房时,家属又闹着要出院,说:我要带我的妈妈去趟西藏朝圣,净化一下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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