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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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必为自己快言快语的冒犯感到有些不安,垂着头道了个歉,然后说道,“那……我先下去了,您好好休息。”

他正打算转身离开,怀金芝扯住了他的手,然后将早就放在旁边桌上的一个褐色布包塞进了他的手心,“这个,放在你那处。”

“这是……”怀必掂了掂手里颇有分量的东西,“石脉鬼灯?”

“嗯。”怀金芝点了点头,“这是跟谢家谈判的筹码,你好生保管。”

说完,她顿了顿,表情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一般,怀必总觉得她还有话想说,便静静地在旁边等着她开口。

果然,怀金芝抬起眼来看向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是怀家的主事人了,阿必,不要令我失望。”

“大奶奶,您——”怀必没想到她竟是做这种交代,吃了一惊。

“不必说了,下去吧。”怀金芝摆了摆手,虚虚地拢上眼皮。

“……是。”

傍晚,日薄西山,白昼沉入黑夜。昼夜交替,也就意味着乾坤互泰,最适合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偷鸡摸狗、开启冥门、使用邪术之类的,当然,解开多年的封印也是其中一种。

怀金芝踏进危素房中的时候,天边的火烧云正旺,漫天的像是血一般。

叶雉跟怀必一块儿守在门外,沉默不语地望着远山。沙月华难得地没有缠在怀必身边,她坐在一楼正房里面,呆呆地看着门口的照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奶奶要擅自取出大虺的事情并没有声张,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寨子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再结合前几天她跟谢家做下的约定,她会怎么做,明眼人都猜得出来。

只是,猜得出来是一回事,阻不阻止又是另一回事了。

沙月华晓得沙克一贯是坚决反对离开雪山的,作为他的女儿,她却一直都不太理解他的坚持,她只是很没出息地选择站在怀必的一边,沙克也为了这事儿骂了她不知道多少遍。

所以,她觉得自己的父亲不会善罢甘休,可他到现在都没搞出什么动静,似乎不知道大奶奶的打算一般躲在屋里,这反而让她有股难以言明的不安。

沙月华轻轻摇了摇头,试图晃开脑子里那一团乱麻,她看向旁边的谢凭,托着腮问道,“喂,你怎么不跟你家里人一块儿走啊?”

反正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嘛,她在心里暗暗补充道。

“小素还在这里。”谢凭回答道,神态自若,理所当然。

她笑了笑,带着点讥讽的意味,“我怎么觉得,有叶雉就够了呢。”

谢凭没说话,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

沙月华总觉得他眼神里有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半晌,谢凭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了门外。

外头突然下起了雨,天空一瞬间被铅灰色的云块压得极黑。在这个季节,这个时分,落雨显然是不太正常的。

雨势并不算大,没有起风,所以雨水直直的从天上坠到地面,像是一根细密绵长的白线。远处的山影被笼罩在淡淡的水雾里,看不真切。

明明无风,门外青皮木的细小尖桠却在微微抖动,带动着一蓬蓬尚未落尽的树叶发起了颤,而树丛深处传来了乌鸦的凄声。

除了雨声,这片天地里仿佛就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阒静。

沙月华觉得身子有些发冷,她拢了拢衣服,不成想二楼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箱倒柜一般,吓得她浑身顿住。

谢凭立刻抬起头向楼上望去,一片雨雾中,他看见叶雉和怀必急急地往旁边撤了两步,却又不敢离得太远。危素紧锁的房门发出“哐哐”的响声,一会儿往外鼓,一会儿又往里凹,像是里头正在狂风大作,随时能将房门掀开了似的。

沙月华倏地站了起来,想要迈步,但脚下止不住地发软,她定了定神,也奔到了门外,站在谢凭身边,咽了咽口水,“发生什么事了?”

谢凭没回她的话,用手指了一下二楼。

他手刚垂下,危素房外的木窗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了开来,两扇窗扉直接脱离窗框从二楼坠下,“哐啷”一声砸在泥泞的地面上,水滴四溅开来。

丝丝缕缕的黑雾慢慢地从窗口逸出,腾在半空中,逐渐凝聚成了硕大的一团,忽上忽下地晃动着,像是被捅了蜂巢之后倾巢而出的马蜂群。

大片白蒙蒙的雨水交织着天边投下的赤红霞光,它在其中,显得格外扎眼。

沙月华霎时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捂住嘴巴,“那是……”

黑雾一点一点凝聚得密实了,在半空中盘旋翻滚着,发出低低的啸叫,隐约可以看出蛇形的轮廓,周边却又还弥散着无数的黑气。其中隐隐闪烁着两点红光,像是某种兽类的眼睛。点点粼光附着在那轮廓上忽闪忽现,大概是鳞片。

“大虺,是大虺……”她喃喃地说道。

亲眼见到传说中的灵物,沙月华的心中百味杂陈。

她想起寨子里老人说过的,大虺当初被打散了形,才能封印起来。尽管如此,它的神识却是完整不散的。所以,现在……它是要神形俱全,回归正体了。

正想着,不料大虺忽然跌落在地,一下子从沙月华的视野里消失了。

“它被封得太久,元气不足。”谢凭说道。

沙月华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她咬了咬牙,突然提起裙摆,猛地冲进了雨帘之中,往门外奔去。

——门外空无一物。

大虺坠下后应该停留的地方空空如也,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沙月华呆呆地立在原处,任凭雨水湿透了全身。良久,她拖着沉重的双腿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泥地上有一条长而宽的痕迹,宛如车辙,曲折地蜿蜒向远处。

顺着它的方向,她抬起眼望去,是远处的茂密山林。

这下她明白了,大虺已经离开了。

回到它本该属于的地方。

二楼。怀金芝推开门,整张脸都是苍白的,额头上密布着细细的汗珠。叶雉越过她的肩膀往屋内看去,里边柜子倒了,桌子翻了,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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