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 / 2)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李陵姮脸上现出羞愧之色,“我曾试着劝说父母婉拒这门亲事,但——”
魏昭心知肚明,很显然,失败了,否则李陵姮也不会坐在这里。
“我自知这个请求不合情理,但看在年初,我曾帮过太原公的份上,希望太原公能够答应我。”李陵姮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说出了自己最终的请求,“成亲之后,我会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所有事,只是希望我们能够……不圆房。并且,在合适的时机,太原公能够给我一份和离书。”
一向聪明绝顶的魏昭居然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李陵姮到底说了什么。待回过神来之后,他不禁觉得李陵姮这个小娘子当真胆子大。北梁女郎虽然奔放,但他还从没听说有小娘子婚前和夫婿约定不圆房的。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李陵姮的胆子还能更大。
“作为交换,我会劝说阿父在必要之时站在太原公这一方。” 不是世子魏暄,而是太原公魏昭。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李陵姮咬咬牙,说出最后的话。
话出口的一瞬间,李陵姮浑身一冷,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一样,充满危险。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她心里奇怪,却并未将这种阴冷狠辣的感觉和魏昭联系起来。
“太原公意下如何?”
魏昭脸上的木讷之色慢慢收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问道:“我很好奇,四娘子直接说出这种话,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他虽然想留着李陵姮知道她背后之人的消息,但并不代表李陵姮拿着他的秘密四处招摇,他不会杀了她。
和魏昭设想的截然相反,面对他隐含威胁的提问,李陵姮粲然一笑。
“我想过。但我相信以太原公这样宽厚平和的性子,不会做出杀人灭口之事。”李陵姮说得笃定,上辈子,她亲眼见过有大臣将魏昭下达的决策批得一无是处,他也只是忍着气,采纳了对方的意见。正是因为魏昭本性敦厚老实,她才敢来求魏昭这件事。
然而,李陵姮并不知道,上辈子,一年之后的同一日,那名大臣落水而亡。明面上是因为醉酒失足,实际上正是因为魏昭插手。
魏昭定定地看了李陵姮几眼,她眼中一片赤诚。魏昭相信自己的观察力,李陵姮是真的觉得自己性格宽厚平和,不会杀人灭口。他心里觉得这件事真是又离奇又好笑,脸上却顺着她的话,摆出宽厚平和的模样。
“太原公考虑的怎么样了?”
早在魏昭再一次放弃杀李陵姮灭口之时,这件事便已没有异议。
“既然李四娘子一心向佛,我自然愿意成全。”不管李陵姮到底是为了佛,还是为了其他,都和他无关。阿父为他娶李四娘,本质上是为了拉拢汉族士族。而且,在众人眼中,他是魏暄的跟班,他的妻族其实是为魏暄效力的。虽然是个名不副实的夫人,但至少,李陵姮表露出来的意思是愿意带着李氏投靠他本人。不过他并不会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李陵姮身上。
“只是,希望四娘子能够说到做到。”他试着咧开嘴微笑,配着他微黑的肤色,显得格外醇厚老实。
李陵姮欣喜若狂,“太原公放心!”这事虽然也难,但她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离开太平楼后,李陵姮直接回了长史府。刚刚进门,她就见到了阿兄。解决掉一桩心事的李陵姮心情大好,“这么巧,阿兄你也刚刚回府吗?”
李陵升苦笑,“不是巧,我是专门来等你的。”
李陵姮了然,阿兄估计也是来和自己说她和魏昭婚事的。她笑着说道:“阿兄放心,我已经决定听从阿父的意思。阿父也是为了我,为了李氏好。阿兄,我还有事,先回江芜苑去了。”尽管她理解阿父阿兄的做法,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李陵升看着妹妹的背影,目瞪口呆。昨天她还闹着不肯嫁,今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阿父让他来劝劝阿姮,看样子,完全不需要他了?
另一边,同样离开太平楼回府的魏昭,对着房中的铜镜仔细端详自己。果然,因为皮肤颜色深,他只要稍微改变一下表情,就显得十分敦厚宽和。
“敦厚宽和。”魏昭对着镜中自己,轻声念到。似乎很不错,他相信,那些效忠支持他的官员,比起阴鸷冷酷的主公,应该更喜欢敦厚宽和的主子。魏昭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冷意,偏偏面上老实淳厚,显得格外诡异。
一旁默默看着的俞期见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两家的婚事谈得很快,婚期定在明年九月二十一,秋高气爽之时,而且请治平寺的方丈测算出来,这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和魏昭谈妥后,李陵姮已经不再担忧婚事。放松下来的她,也有心思去参加晋阳城贵女们的茶会了。
然而,李陵姮只去了一次,便再没有去过。她实在不想看见那些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眼神。又因为她之前出了好几次名,现在在晋阳城才名隐隐排在第一,好些贵女都看不惯她。知道她将嫁给魏昭后,许多人都借此明面上安慰,实际上嘲笑她。
不管是安慰还是嘲笑,李陵姮都不想要。自从魏昭答应她的请求后,李陵姮对魏昭的好感就变得非常高。在这种情况下,种种针对魏昭的偏见,只让她觉得不耐厌烦。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李陵姮重生后的第二个新年已经过去了。重新变得不爱出门的她,跟着阿母熟悉处理中馈,时不时在自己的嫁衣上绣上几针,大多数时候则是自己捣鼓香料,研究棋谱。李陵姮脱下春装,换上轻薄透气的夏装,然后又慢慢增加衣物。
天高云淡,桂子飘香,秋阳杲杲。
九月二十一到了。
第16章 16.礼成
早在前一日,李陵姮的嫁妆便已经抬往大丞相府。
自前朝起,便盛行奢靡的婚礼之风。李陵姮出身显赫,不管是李希宗和崔氏都不愿少了她嫁妆,更何况还有那些陆陆续续来晋阳参加李陵姮婚礼的亲朋好友,都纷纷为她添妆。
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从长史府出发,在晋阳城中绕了一圈,然后朝着大丞相府而去。送妆的队伍浩浩汤汤,绵延数十里。放在箱子里的金银首饰,各式摆件,众人看不到,但光是瞧着露在外面的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酸枝美人榻,嵌螺钿黄花梨金钱柜等等木器家具,就能看出这场婚礼有多么豪富。
“这怕是要将娘家都搬空了吧。”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不敢置信。
旁人看不过去,嗤笑一声道:“这位李四娘子出身世家大族,多少代传下来了,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样。更何况,李四娘才名远扬,又生得花容月貌,偏偏嫁给了……父母当然只能从嫁妆上多疼爱几分了。”
第二日卯时,李陵姮就被婢女轻声叫醒。彼时,窗外的天还是青蒙蒙的,李陵姮沐浴洗漱完毕后,挽着被擦得半干的头发,坐到镜台前,由出身荥阳郑氏的康乐伯夫人为其梳发。
梳完头,李陵姮继续坐在镜台前由婢女们为自己梳妆。开面,上妆,等到李陵姮站起身换上以玄纁二色为主的深衣时,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李陵姮一直出嫁在外的同母阿姊李陵娥和崔氏一同前来。李陵娥比李陵姮年长五岁,长相明艳,她制止住想要起身的妹妹,走到她身后,为她完成婚礼梳妆的最重要一步。一根玄色丝缨束住李陵姮的发辫,只等今晚由夫君将其解下。
“阿姮也要出嫁了。”李陵娥看着铜镜中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的妹妹,眼眶忽地有些发热。而崔氏,早已忍不住拿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
对于上辈子已经嫁过一次的李陵姮来说,这场婚礼算不得什么。但此刻,她心里也添上了几分伤感。她起身,抱住阿姊,又抱了抱崔氏。
崔氏一把搂住李陵姮,再也抑制不住泪流满面。一旁的婢女仆妇见状,也纷纷红了眼圈。
“哎呀,这是干什么?今天是四娘子出门的大好日子,快把眼泪擦擦。”喜婆忍不住出声相劝。
恰在此时,外面的下人匆匆赶过来,说是新郎已经到门口了,让快些梳妆。
崔氏急忙放开女儿,又拿锦帕为她擦了擦眼,催着婢女替女儿补妆,然后将一旁的玄纱盖在她头上。
只能看到模模糊糊影子的李陵姮在婢女的引导下,一路走到长史府门口。一只男子的手伸到她面前,李陵姮在心里吸了口气,压下突如其来的紧张,将右手搭在那只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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